大概是在周三晚上,手机被丁知乐玩腻了,无聊充斥着她的身心,她开始回忆最近几个月的大小事。回忆到关于杨文帆的细节时,丁知乐犯了愁,杨文帆跟着后妈改嫁还是桩悬案来着。
之前丁知乐没太留心杨文帆和葛欢关系,近一周在家躺多了,家里人关系她看得分外分明。
杨文帆和谁关系都奇怪,葛欢是他最熟悉的人,但他们相处起来比服务员和贵宾还客气,家里的家务被杨文帆包圆大半,洗碗、拖地、晾衣服、喂鱼,有天葛欢肚子疼,杨文帆还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给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滋味,但那香味确实勾人。
葛欢的态度明显,杨文帆在她心中不像儿子,也不至于是仆人,她看起来更像个老师,教会杨文帆生活技能,教……逼着杨文帆去做大人会做的事,她很强势,丝毫没有容下杨文帆反叛的空间。杨文帆好像顺从惯了,葛欢说什么他做什么。
周有才嘛,丁知乐实在懒得说他,每天下班会喝二两小酒,配着花生米看武侠剧,射雕英雄传播完了,他最近在看天龙八部,王语嫣是真的美,咳,跑题了,周有才不管杨文帆,不批评不夸奖,杨文帆在他跟前挺透明的。
再说葛欢和周有才吧,新婚夫妻没有新婚的样子,比糟糠还糟糠,上周天后妈买了捧玫瑰放客厅,周有才跟个机关枪一样冒烟。周有才想吃牛肉不舍得买,嘱咐后妈买点鸡架,后妈不理他,买的五斤牛肉全炖成酱牛肉,给周有才做了三天萝卜炖粉条。
后妈和她的关系,丁知乐不想形容,比陌生人熟悉点,比熟人欠缺点,后妈做的饭菜她嘎嘎炫,后妈要求她的事全当耳旁风,后妈生气她会开心,后妈开心她会生气。嗯,她们是彻底的敌人。
说到这儿,丁知乐还是不明白后妈带杨文帆改嫁的原因,杨文帆是傻的吗,在别人家低三下四,杨文帆的父母怎么回事,好大儿这样拱手让人。越想越乱,越乱越想,就这样晕乎乎地到了天明。
连做一个月早饭的后妈烦了,中式耗时耗力,两袋吐司面包,几瓶热牛奶,十分钟就出餐。丁知乐坐在饭桌等候,干巴面包俨然换了模样,红的是培根,黄的是鸡蛋,绿的是生菜,番茄酱一般般,她比较喜欢沙拉酱。
“念念,今天换换花样,三明治味道还可以吧?”后妈的迷惑力一流,温柔得不像话。
丁知乐随意“嗯”了两声,后妈还在厨房忙活,牛奶之前是两天喝一次,最近是一天喝一次,周有才说她和杨文帆正是长个的年龄,牛奶鸡蛋和肉不能缺,纯牛奶不好喝,丁知乐之前都是捏着鼻子勉强下肚,今天三明治吃完也没动。
纯牛奶可恶,热纯牛奶更可恶。
丁知乐盯纯牛奶就像盯敌人,恨不得拿高倍显微镜找出液体里的肮脏分子,事成后两手一摆,“我不喝”理所应当。甜牛奶和奶制品是她的心头好,牛奶的浓香也是她的挚爱,她对牛奶的要求尤为苛刻,味道差一点都不可以。
杨文帆今天睡过头了,葛欢端另一杯牛奶上桌:“念念,牛奶是和蜂蜜一起热的,甜的。”
“啊,谢谢你。”丁知乐受宠若惊,想喝牛奶的心即可滋生。
另一杯牛奶就放在丁知乐右手边,拿橙子时丁知乐无意碰到,牛奶的颜色没有那么白,颜色稀薄,玻璃杯的边缘有水样痕迹,好像是添了水的,丁知乐猛然一愣,这杯牛奶没有蜂蜜的香气,寡淡得像洗碗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丁知乐忍痛割爱,倒了三分之一牛奶进右边杯,最后还不忘把水杯摇均匀。
多喝牛奶,一起长高。
丁知乐没有福尔摩斯的潜力,更没有耐心,一天过去,心里藏的那点事全漏了出来。杨文帆放学回家,丁知乐反常地喊他进屋,要他给自己讲题,杨文帆没问为什么答应得很爽快。
这是杨文帆第一次进丁知乐的公主房。
粉色的墙面,blingbling的天花板,宽大的公主床上放满了娃娃,一米多的棕色小熊,绿色小恐龙,粉色小狗还有成排的熊猫,两组衣柜是浅蓝色,上面贴满了卡通小人,丁知乐白色的书桌则有她的大头照,从出生到现在每个时期都有,照片的右上角还标着几岁。
丁知乐的书桌可容纳大量物品,上层放她的小零食,肉肠糖果之类,下层放课本和辅导书,其实里面一个小角还堆着她偷偷买的化妆品,她不会用,但她要有。
“你要补什么?数学?”除了她床就是她椅子,杨文帆没地坐,站着问她。
丁知乐眉眼弯弯,她一笑,小虎牙就露出了:“补别的知识,比如……”
杨文帆回望她,说正经话她不会笑,她也不像热爱学习的人,每次周叔让她上辅导班她都会装哭,这次肯定有猫腻。这样想着,杨文帆拉开椅子,自觉地坐下。
“比如你的爸妈呢?”
丁知乐问得突然,杨文帆没有瞬间从沉思中出来,表情有些失常,他目光极深,看了她很久,开口时已恢复平静:“一个死了,一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