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必须出价,甩开差距!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价格一直低空盘旋,只会吸引来更多人出价,只怕后患无穷,我们需要一阵惊雷炸醒他们。”看着法器册子上微小变动的数字,洛玉汝急切出声。
她感觉阅读障碍的症状似乎变严重了,此时脑内一片翻涌,眼前昏花难以看清文字。文字的笔画好似被拆分开来,化作比尘埃还小的盈盈光粒,飘浮在半空中。
洛玉汝愣神片刻,竭力盯住虚空中的一小点,重复道:“我们需要出价!”
“当前出价万枚上品灵石。”蒲柳刻意低沉几分的嗓音从水镜中传出。
是黑袍人出手了。
裁云宗众人身子后仰,缓缓舒了一口气。唯有洛玉汝依旧面沉似水,唯恐黑袍人也是冲着金丹来的。
骤然拔高的竞价挡住了不少浑水摸鱼试图捡漏之人,出价的频率较方才有所降低。
蒲柳盘算着裁云宗能负担得起目前的价格,瞬间放下心来,忽见水镜之外,忙忙碌碌的身影。
一群仆役拖着人身鱼尾的鲛人上前,将早已昏死的幼鲛丢在玄冰之上。
先前被茶汤泼湿的手腕疼痛犹甚,湛蓝鳞片破皮而出。胸口颤栗不止,直直爬上脸庞,蒲柳睁大双眼,无声愤然质问伍陶意欲何为。
正在挑选剔刀的伍陶随手一指,仆役立刻会意取出最锋利的剔刀,当空比划了两下。伍陶挑眉回视蒲柳,那令人厌恶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他做着口型说道:“想吃鱼脍了。”
记忆最深处的恐惧被唤醒,躺在碎冰上的幼鲛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合,白皙的手臂渗出莹蓝色鲜血逐渐汇成一注汪洋;剔刀片下的肉整齐码放在盘中;刀尖甩出的略带海洋的气息,在恶臭牢房中显得那么突兀。
同类动人嗓音发出凄厉叫声,化作柄柄利刃,仿佛要刺破蒲柳眼瞳。她从回忆中苏醒,额前已爬满汗珠,而罪魁祸首伍陶气定神闲地把玩着剔刀,他轻弹刀身,嗡鸣振动不止。
蒲柳全身血液濒临凝固,各处亮起的悬灯好似催命符,她麻木地报出当前出价,视线不敢再偏移一点。
“那个人二次出价了。”洛玉汝沉声分析道。竞价再次拔高,不难看出是黑袍人的手笔。
法器册子一瞬停滞之后再次变化,裁云宗当即决定出价。当蒲柳报出七万枚灵石时,阁内为之一静,犹豫出价的时间也变长了。
“十四万枚。”黑袍人朝屋外打去一道灵力,悬灯立刻亮起。他行至窗前,在浓浓夜色中寻找隐匿于后的黑影。
芥舟阁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出价,将价格提到了百万枚。黑袍人不再出价,蒲柳时刻关注着三层的悬灯,心间燃起一小点雀跃。
“会这么顺利?”洛玉汝心头没由来的一紧,顿时坐立难安起来,她起身踱步,变故突发。
猛然巨响猛地撞击众人心神,房梁发出吱嘎乱叫,洛玉汝疑惑仰头,只见灰尘簌簌落下。第二波撞击接踵而至,房梁轰然哀鸣,不设防的他们顿时身形一歪,如断线的风筝般脱力飞出。
撞击声势浩大,一轮猛过一轮,屋内摆设一齐倾斜,纷杂飞至半空,化作无数暗器向众人袭来。
洛玉汝只觉天旋地转,她连忙运功护住心神,高喊道:“快逃!楼要塌了!”
撞击发生只需一瞬,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却持续了下去。
杂物接二连三哐啷落地,满地碎片;屋门前悬灯晃动不止,或明或灭;人们惊慌叫喊,夺门而出。
望向自发开启的房门,伍陶抓起一名倒地的仆役,大声质问:“去查!查清发生了什么!”
“掌、掌事!”甲板仆役左右闪避着满地狼藉,惊慌跑来,“敌袭,有敌袭!隐匿之术失灵了!”
“不可能,芥舟阁的隐匿之术不会如此轻易被破解。”伍陶紧攥仆役衣领,见其不似作伪,哼声伸手感应。
探出的灵力杳无音信,守护芥舟阁的结界已荡然无存。
失去结界庇护的芥舟阁,是中天之上显眼的庞然异物,无需动用任何灵力就能注意到,没有比这更醒目的靶子了。
伍陶的神情由疑转惊,继而面露恐色。仆役战战兢兢,感觉小命就要折在这场敌袭里了。
趁伍陶发怒之前,仆役小声补充:“结界是在第一次撞击之后解开的。”
手头倏然一松,伍陶放开了仆役,回首望向四散而逃的人们。在他奉为尊客的一群人中,有人暗中协助袭击者传递信息,致使芥舟阁位置暴露。
想他芥舟阁消息灵通,无孔不入,难道今夕要折在最擅长的领域?
思及此处,伍陶拂袖快步朝甲板走去,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传令下去,反击!”
听见渐远的脚步声,昏迷倒地的蒲柳睁开一只眼,抹开遮挡视线的发丝,望见伍陶已经离开。
蒲柳心中生出一丝波动,她要逃走!带着同类一起逃走!
心脏怦怦直跳,盈蓝血液极速奔涌,肌肤泛出堪比珍珠的异白,宛如风暴时紊乱的汪洋。
视线在慌乱的人群中穿梭,最终抵达躺在碎冰的同类身上。蒲柳微微一顿,左右张望,见无人注意到她,立即起身朝同类奔去。
“快醒醒。”
触及幼鲛的瞬间,幼鲛海藻般的头发根根脱落,双眼凹陷成黑漆漆的两个洞,白皙肌肤变得暗沉,逐渐泛出死色,顷刻间干瘪下去,化作酱褐色干尸。
蒲柳惊叫着跌坐在地,掌中尚存同类骨骼突出的触感,硌得她手针扎般刺痛,心也跟着剧痛无比。
伍陶为了让她乖乖听话,竟不惜拿出保命法器——水月镜。镜花水月,聚散终成空,是伍陶空赠她一场拯救同类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