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显然易见:只有死人才会穿寿衣……
但这不科学,他都死了怎么还能跳起来攻击的?
尽管这个世界存在神,存在修仙者,也存在法术灵力,但这里最唯物的一点在于,人死后肯定不能诈尸的!
人的身后之事归坤界管辖,一旦身死,灵魂便会被行无常勾走带入坤界,是以留在人间的躯壳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腐烂,而后投入到自然的怀抱中。
由此可得,死后的躯壳只是一具空壳,断无空壳暴起还发动攻击的说法。
是以在场的人都头皮发麻,这是碰上什么灵异的东西了吗!?
沉默良久,凌峰弱弱开口:“要不传讯给汗青阁,让文先生找找有没有相关的记载呢?”
“总不可能真是死者作祟吧?”
谢浮玉摇头,“汗青阁最近正在维护,暂时关闭了。”
凌峰咽了口唾沫,“那怎么办?”
谢浮玉淡淡道:“再去一次桃神庙,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不要把那东西想得那么邪门。”
“凡修两界中,总有邪修走野路子拿死尸修炼法术,抑或是其他的邪魔外道。但万变不离其宗,我们只要找到突破点,总能拨开云雾见月明的。”
他这话说得信誓旦旦,陆含璋侧目瞧向眼前的谢浮玉,唇角一扬,“我同意,桃神庙是我们调查的重点,那里一定有可以突破的地方,但是……”
他顿了顿,继而道:“凌师兄和白师兄均遭到攻击,对方来路不明,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
谢浮玉欣然点头,“咱们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白石突然插话,“长老,我想一同前去。”
谢浮玉脚步顿住,看向白石,见这人目光坚定,“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还是在这好好将养更好些。”
白石摇了摇头,“长老,我见过那东西的模样,而且桃神庙的方位我也更熟悉些。”
谢浮玉见他如此坚持,便不再拒绝,让众人收拾好自身,半炷香后在门口集合。
他自己没有什么要收的东西,便径自坐到门前,看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脑中忽地闪过很多零碎的片段,似乎也是这样坐到门前,他想抓住,可那零星的画面转瞬即逝,他又想起了昨晚那头凶兽。
奇怪,来了凡界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奇怪的梦境,奇怪的凶兽,还有忽然涌上来的画面。
谢浮玉决定回门内后一定要去汗青阁查阅有关的记录。
他正出神,陆含璋神不知鬼不觉坐到了他身旁,冷不丁开口,“师尊,您是有心事?”
“嗯?”谢浮玉回过神来,摇摇头,“怎么了?”
陆含璋从怀中掏出张纸,递给谢浮玉,“这是昨日加上今日的作业记录,前些日子的记录都在虎溪月的宿舍中,还请师尊见谅。”
纸上的笔迹工整,线条流畅,点画活泼,连带显露,是典型的行楷字体,看上去实在赏心悦目。
“今日帮李员外府上侍女煮药。”
“今日帮侍女将碗端至后厨。”
……
谢浮玉顺着看下去,挑了挑眉,将纸还给陆含璋,“你还差一条。”
“师尊?”陆含璋眨着眼,满脸疑惑。
谢浮玉指着自己,“不顾自身安危救人。”
“您是我的师尊,这是弟子的分内之事。”陆含璋一本正经说。
“啧……”谢浮玉摆手,“非也,我是你的师尊,我对你负有教书育人的责任,你是我的弟子,你有好好听课,认真学习的责任。但你并没有责任去救我,或者说,你没有责任去负责我的安全,相反,我有责任去庇护你。”
陆含璋皱着眉,他不太懂谢浮玉的意思。
于是谢浮玉继续道:“你我师生情谊,但涉及到生命安全,绝非你的分内之事可言。”
“所以,救您难道错了么?”陆含璋有些委屈。
谢浮玉摇头,“不,救我不是因为我是师尊就是你的分内之事,而是因为你的见义勇为,这不是你的分内之事,但你仍然选择冒着危险来救我,这是很值得表扬的事情。”
“我只是想告诉你,救人是很好的行为,但不能因为我是你的师尊就是理所当然。在你没有任何契约的时候,无论对象是谁,救人都不能成为捆绑你的责任,它是彰显你良好道德的行为。”
“责任和道德是两码事。”
陆含璋似在思索,“无论对象?如果救的是一位杀人凶手呢?这种应当是将他一刀毙命才算良好的行为吧?”
夏日的蝉鸣不知倦怠,谢浮玉听了会儿蝉声,想起大一那位法学老师同他们讲述的程序正义与实体正义。
“有同学问我,为什么辛普森最终会被判无罪释放,这就必须要说到程序正义和实体正义的问题了。”
“我们先来说实体正义,咱们举个例子,一个警察审讯罪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采用不被允许的刑讯逼供,那么程序正义就是,采用合法的方式,按照程序流程来审罪犯,以达到最终的结果。”
“这么一听,好像程序正义更为好些,但大部分民众往往会偏向前者,也就是实体正义,从来称赞的那些劫富济贫的大侠就是典范,他们给穷人分钱了,是好事,但他的钱是偷来的,这就不合规定了。”
“所以在现代法律中,我们一定要强调程序正义的重要性,即使是死刑犯也有基本的生命权,也有权利获得公正透明的审判,这不仅是保障每一位公民的权利,也是维护司法的公信力。”
当时的老师如是说道,谢浮玉回想起来,思考着陆含璋的疑问,终于启唇。
“救人一定是好的行为,杀人一定不是好的行为。即使是杀人凶手也有活着的权利。”
“不过假如,你遇到的这个杀人犯是重伤,你还会一剑将他毙命么?”谢浮玉问道。
陆含璋下意识嘟起嘴,认真想道:“会,重伤不等于会死,若还留着他,势必会祸害其他的人。”
“你杀了他,那你和杀人凶手有何区别?”
陆含璋想解释,但他解释不了,尽管这个人是杀人凶手,但他也杀了人。
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思维怪圈中。
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的英雄在这个怪圈中变得同杀人凶手一样,但仔细一想也没错,虽然杀的是杀人凶手,但自己不也杀人了么?
他罕见地迷茫了,在这个世界中早已习已为常的认知摇摇欲坠。于是他转而朝自己的师长寻求帮助。
“师尊,那您说,该怎么做?”
谢浮玉瞧着面前人求知若渴的神情,把玩起腰间的穗子,“他杀了人,自然要受到惩罚,你的做法是把他扭送到衙门,让官府的人依照律法处置。”
“律法……”陆含璋不似方才迷茫,可眼中多了几分玩味,这一瞬间,他又不像那个单纯的学生,仿佛回到了他成为至尊的时候,“师尊应当是在修界呆得久了,凡界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