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生踉跄着爬了好几次,他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在檐廊上疯狂奔跑着,耳畔的风声呼啸着,他只记得一个字——
跑!
他直接跑回了自己的寝殿,一身凌乱地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他大口喘.息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远方无法聚焦。
他被吓傻了。
夫人看出他的不对劲却没问出一句话,她只能吩咐仆从带着幼子去沐浴更衣,但朝生不肯松开她一刻,最后没办法只能亲自替儿子洗澡。
回到被窝中的那一刻,朝生却像是累极了般闭上了眼,只是嘴唇依旧哆嗦着,瑟缩在母亲的怀里,最后竞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哪怕是自幼身负剧毒的幼蛛,在见识到啃食同伴的大毒蛛后,也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懂得退避三舍。
他没有向自己的母亲吐露出一句话,曾经张扬着的、不知世间险恶的幼崽在受到巨大冲击后选择龟缩在自己的蜗壳里,仿佛这样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弥月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意外发现朝生今日没来寻自己,问有花,只说朝生身体不适所以没出门。
“那该去看一下的。”
弥月昨日没听到兄长病情恶化,应该是暂时平稳下来了。
她先去探望了朝生,走到院子里时她没有看到眼熟的那个叫做山武的仆从,不过倒也没太在意。
夫人开门迎接她:“月姬怎么来了?”
“听说朝生不太舒服,我过来看看。”弥月同夫人的关系算是不错,两人互相简单问候一番,这才将话题引到朝生身上去。
“昨天晚上朝生回来时感觉不太对劲,也不说话,像是受了惊。”夫人如今眼角长了细纹,提起幼子也难免担心起来,“我听闻贺茂君擅长阴阳术,不知是否能送个请帖……”
熟悉的名字让弥月想起被自己抛在脑后的未婚夫。
夫人的话没说完,弥月懂了她的意思主动揽下了这个活儿:“那就由女儿来吧。”
夫人又是感激了她一番,弥月走之前敲了敲朝生的殿门:“朝生,你还好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或许是睡着了?
弥月转身正欲离开,这时听到殿内喊她姐姐。
仆从拉开门,弥月走进去时殿内四周点燃了灯,现在还是大白天,殿内虽然没殿外明亮但也无需点如此多烛火照亮。
仿佛惧怕黑暗里有什么东西会跑出来一般……
有些奇怪。
朝生窝在被衾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她。
弥月笑着走过去坐下,顺势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孩却不如以往顺着她的掌心蹭过来,反而僵硬在那一动不动。
“你看上去不太好。”弥月碰了碰他的额头,是凉的,“还有哪里难受吗?”
朝生却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我脸上有什么吗?”弥月摸了摸自己的脸却什么也没摸到。
朝生垂下眼,一言不发。
“我会请贺茂君来,朝生不怕。”弥月猜测着小孩怕黑,多半是受了惊,她替他掖好被子,“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弥月刚起身,朝生又喊了声姐姐。
这孩子怎么变成复读机了?
弥月无奈地看向他:“怎么了朝生?”
“不要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却环顾四周所有角落,似是担心哪里会窜出什么东西来一般难掩惊慌,“离兄长远一点。”
他说完这句话,连眼睛都蒙在了被子里,怎么哄也不肯出来。
这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让弥月想不通发生了什么,难道兄长吓唬了这个孩子?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但她并未将孩子的话放在心上,先前产屋敷月彦也对她说了同样的话——
离朝生远一点。
但她根本做不到嘛……
檐廊上很安静,弥月走到长兄寝殿门口时也静悄悄的,平日里青年会掀开一点窗户渴望外界的一花一木,但今日却门窗紧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走近,敲了敲门:“哥哥?”
里面没有动静。
两兄弟不知道在搞什么,都怪怪的。
或许是睡了,弥月悄声拉开了一点门往里探去,殿内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有一道身影蹲坐在矮几旁。
身影模样有些像产屋敷月彦。
她喊了声兄长,那人也跟着抬起了头。
还真是。
他的身体居然恢复成这样了么?明明前几日才吐完血,根本爬都爬不起来,现在居然能坐在那了。
她拉开门时,丝毫没注意青年朝她望过来的危险目光。
“我进来了。”弥月这么说着,走过去时发现青年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和以往虚弱的模样不同,即使殿内没什么光亮,但也足够让她看清眼前的人似乎变得……强壮了一些。
只是还不等她坐下,一道身影如黑豹般朝她扑来。
天旋地转间,她被捏住手腕重重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唯有一道粗重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