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不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呢?
旗袍贴在身上凉得像水。镜中的少女眉眼如画,却仿佛戴着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今晚的宴会上,她即将要以沈家二小姐的身份正式亮相。
……
夜色如墨,佣人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晚宴进行紧锣密鼓的准备。
汉白玉台阶上铺着深红色的天鹅绒地毯,一直延伸到雕花铁门处。身着黑色制服的侍者立在两侧,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客人。
宴会厅外的露台上,香槟塔在月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晕。厨房里,米其林厨师正在做最后的摆盘。
就连庭院里那些百年古树,今夜也被缠上了细小的灯带,在夜色中如同坠落的银河。
云舒却仿佛一个局外人,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来到了后花园。
今天是她的生日,却也是母亲去世后的“三七”。
传闻,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一年就去一魂,死七天去一魄。
所以一般在亲人去世后,每隔七天祭奠一次。
云舒蹲在偏僻的凉亭角落,指尖颤抖地划着火柴。微弱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映出她泛红的眼眶。
纸钱在青石板上堆成小小的山丘,火舌舔舐边缘,卷起焦黑的边角,灰烬随风飘散。
“妈……”她声音哽咽,死死咬住下唇,生怕惊动宅子里的人。泪水砸在燃烧的纸堆上,发出细微的“嗤”声。
香烟的气息忽然混入烧纸的焦味。
云舒猛地抬头——
月光下,男人修长的身影倚在廊柱边,指尖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衬衫领口微敞,锁骨处一道红痕若隐若现。
“是谁?”云舒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烟头的红光在他指间明灭,照亮他半张轮廓分明的脸。他静静看着她,目光从她泪湿的脸颊,移到地上未燃尽的纸钱,再回到她攥得发白的指节。
“在烧纸?沈家的生日宴,原来还备着这种节目。”他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云舒慌忙用袖子抹脸,纸灰沾在裙摆也顾不上。
“生日哭什么?”
“你认识我?”云舒呼吸一滞。
男人低笑,目光扫过她发间将落的白花,“从你的年纪和容貌,不难猜测。”
“你要是想告状,现在就可以去。”云舒抬起眼眸,毫不畏惧的看着他。
但攥紧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她此刻慌乱的心情。
夜风卷着灰烬掠过两人之间。男人忽然迈步走近,皮鞋碾过满地残红。他在她面前蹲下,烟蒂按灭在青石板上。
“告状?”他轻笑,从西装口袋抽出手帕,“我看起来这么闲?”
云舒没接手帕。她盯着他腕间昂贵的铂金表,猜测这人的身份肯定非同一般。
他也不恼,径自将手帕塞进她掌心。
“下次要烧纸,记得找我借打火机。火柴太容易灭。”
他站起身,望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去擦一擦吧,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低头展开手帕,发现里面包着一枚银质打火机。机身印着荆棘花纹,角落里刻着一个“周”字。
……
宴会厅内,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泻而下,将整座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宾客们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二楼旋转楼梯处——
云舒穿着一袭靛蓝色旗袍缓步而下。旗袍上绣着暗纹的藤蔓,盘扣是祁聿修特意为她寻来的南洋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开衩处若隐若现的肌肤被蓝宝石般的绸缎衬得愈发白皙,每一步都让裙摆上的暗纹如水波般流动。
沈怀远站在楼梯尽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与云曼有七分相似的女儿。旗袍勾勒出的腰线让他恍惚想起二十年前,云曼穿着月白色旗袍在明珠塔下回眸的模样。
"感谢各位莅临小女的生日宴。"沈怀远神情激动,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从前因为种种阴差阳错,她没有在我身边长大,幸得老天眷顾,现在她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
他从丝绒盒中取出那条蓝宝石项链,手指微微发颤。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时光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当年他亲手为云曼戴上的时候。
"今日,我要正式向各位介绍我的女儿——沈云舒。这条蓝宝石项链,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当冰凉的宝石贴上颈间肌肤时,云舒睫毛轻颤,微微一笑,乖巧地挽住沈怀远的手臂,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儿。
苏韵之站在沈怀远身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那条熟悉的蓝宝石项链,看着云舒身上那件与云曼风格如出一辙的旗袍,胸口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却仍然不得不勉强维持着沈夫人的体面。
就在这时——
“真是感人啊。”
一道甜腻的嗓音突兀地响起。周慕晴踩着高跟鞋,从人群中款款走出。她红唇微扬,目光讥诮地扫过云舒颈间的蓝宝石。
“沈叔叔,您怎么不告诉大家……”她故意拖长语调,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这条项链,是当年您送给小三的定情信物呢?”
满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