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倾认祖归宗回谢家眨眼就是半旬前的事。
原先风口浪尖般被外人议论,但京中近日的新鲜事层出不绝,转瞬就被那些乱嚼舌根的抛诸脑后。
谢芝葳提了一嘴问采曲才知晓如今谢景倾被安置进绿满轩住下。
谢家从江南搬到皇城安都,这绿满轩便是精心打造给先谢千金住的,可惜谢千金福薄遇见游氏那样一个负心汉,来到安都城还没有搬进去住两天就失心疯跑丢了。
后来这院子便一直空置,绿满轩院如其名,绿植繁茂很是绿意盎然。
谢千金生前爱玉兰,院子里种了一颗玉兰树,可以观枝也可以赏花,花朵洁白,清香高雅。谢芝葳数次在花开之际被淡雅奇香引去观赏。
想起那熏得满院子清香的玉兰树,便自顾自言道:“采曲,咱们也在院子里种上一颗玉兰树吧。”
采曲看着心大无虞的自家小姐,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顺着话音道:“想种还不是小姐一句话的事,咱们阙芳阁确实没什么绿植,光秃秃的也不好看,不过唯一有空土的那块地皮不是种了夜香树么,如今枝藤都爬满半面东墙了。”
谢芝葳闻言恍然大悟噢了一声。也是,她怕蚊虫,夏日里尤其苦闷燥人,蚊虫又是最猖獗的时候,先生便让下人栽种了一些夜来香,背靠东墙就在她厢房窗前。
后来种玉兰树的事不了了之,谢芝葳未再提,只觉得夜来香开花时清香溢园,拔了可惜。
之后的日子,谢景倾日日来向她请安,周全正式到比她被按在南苑里受先生教学还要如坐针毡,她承受不起,又有口难言。
在半旬后又是被迫早起的一日,谢景倾已早早装扮整齐在院前等候。
天气渐寒,谢芝葳愈发地赖床,起身洗漱后见来人如旧一番行礼问安。
便是道:“秋日风寒早间又露重,你不用这般苛己,若是受寒着凉可是我的罪过,问安大可省去。”
谢景倾闻听话中担忧,只道:“我在乡野长大,身子骨也远比看上去的硬朗,长姐多虑,景倾未有什么。”
闻言,谢芝葳第一反应扫了眼面前之人,看着的确苗条清瘦异常,若不是知道她自幼练习武艺,也不会信她所说的表面柔弱实则康健。
问及前尘,谢芝葳存了好奇追问:“你自幼都是这般严于律己?”
落座之人肉眼可见的愣住,顿了会儿才回:“也未有这般约束,只是教导如此,也偶有独行其是,会被父亲责罚。”
那她还是容彦谨亲自教导的呢,不还是这个死样子。
和教导无关,和人有关。
谢景倾瞧着比她小,实际年龄更是小不少。所谓细小见真章,这般严于律已,果然是原文中要成就大业的女主,和她们这些摆烂躺平的咸鱼废材不同。
谢芝葳暗暗赞叹她,点头深思着。
却闻座下之人忽然发声,似是又多想了些什么,“景倾眼拙,若是早间叨扰长姐,那便午后再来?”她后一句颇有试探的意味,小心翼翼,唯恐礼数有失。
其实原文中,谢景倾对这个同母异父的长姐很是看重,也如如今这般礼数周全温和客气,在她眼中,这是她在世上为数不多的骨肉至亲,独一份的血脉相连。
可原身谢芝葳不这样以为,起初甚至拿捏她的这份示好亲近,表面装出一份很受用的样子,背地里千方百计挖坑陷害,不稍多久就被谢景倾看出恶毒嘴脸,不再相亲。
现下,回忆原文剧情的谢芝葳望着面前带着讨好意味的佳人,细想后清了清嗓子。
“景倾你不用如此拘谨,你这个妹妹我自然是认的,你我二人根本无需这般客套,日后你想来便来,无论何时,不要多想。”
谢景倾却是起身,伏首道:“母亲去世的早,都言长姐为母,长姐如今既是认我,景倾更是心怀感激,自然要如恭敬长辈般恭敬长姐。”
几句话将谢芝葳堵死,转念一想,设身处地也不怪她这般。
末了只叹了口气说:“没事,慢慢来,这几日相处下来你也看见了,我是随性之人,和我相处你也随意自在些便好。”
接下来好一顿劝慰细说才打发了谢景倾,谢芝葳如释重负。
没有了之前的形式问安,她恍若解了重担般轻松自在,不想第二日正值破晓,晨雾如梦,周遭还很是宁静安详。
突逢耳边采曲的一声急切催促:“小姐,今个儿不能赖床,祭祖的大日子,迟到了会被先生说教的!”
言到说教,睡眼朦胧的谢芝葳这才清醒了些,不忘嘟囔:“你昨日也是这么说的。”
昨日说的是,二小姐侯许久了,做姊妹中为长的那个应当立个样子,不然传到南苑容彦谨哪儿,逮到机会一定会被说教。
好不容易劝走了谢景倾,又来个什么祭祖。谢芝葳艰难揉开困意不止的眼睛,在采曲一顿提线木偶被拎着的梳洗打扮后,才勉强能出门。
又折腾了许久,阵阵翻箱倒柜的声响,谢芝葳木然候了许久,倒不知道这小丫头在干嘛。
采曲忙的不可开交,直到给她不知穿了多少层的外衫上又套了一件,这才作罢,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埋怨声道:“小姐日常的穿着打扮都是由鸢娘负责,结果鸢娘不在,连小姐出门要披在外面的苏绣锦衫都翻箱倒柜找了好一阵子,末了门没早出,倒弄的厢房内一片狼藉。”
鸢娘?忽的想起来她被派去暂时照顾谢景倾起居了,谢芝葳差点忘了这茬,难怪总是觉得偌大的阙芳阁少了个人。
祭祖繁文缛节,琐碎甚杂。
供奉祭灵的香烧至半柱时,容彦谨未曾留意彼时的谢芝葳还在打瞌睡,晨时的天灰蒙,雾气的湿意打在眼皮上,沉的千斤重。
三柱香烧尽,撤掉供品开始“拜四方”。
接着烧香行礼敬拜,宣读告祖文……
等忙完,回府已是巳时。
谢芝葳渴的喉咙生烟,独自喝了好几盅茶水。没歇一会儿,眼前“铛”的一声,让她心神紧着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