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御史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缓缓将其拉开,尔后高声念道:“《礼》曰:立嫡以长,立贤以德。今稽古训,允属元良。宜膺主鬯之尊,用贞万邦之望。今……今?”
谢御史突然哽住了,双目紧瞪竹简,一时发不出声来。
“御史大人,怎么不念了?接着念啊?”
“你?”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卢丞相,“你居然敢窜改密诏!”
“笑话!密诏不是由御史大人保管的吗?老臣如何做得了手脚?如果还有谁,再胆敢污蔑当朝丞相的,罪加一等!”
此言一出,大殿之下没人敢吱声。
随即,他一把夺过谢御史手中的竹简,继续念道:“今‘瀛’修复精诚,既承天眷,乃天命之选,承继大绥之统,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念毕,竹简被他高高举起,尔后旋转一周,朱红大印盖着“厉渊王令”的字样在殿堂内赫然醒目,“还有谁不信的,可以亲自过来校阅。”
四下又是一片哗然。
谢御史上前一步,义正词严道:“渊王陛下颁布密诏之时,仅有你我二人在场,老朽定不能辜负了陛下的信任。陛下分明有过交代,倘若宵殿下病可痊愈,并能顺利通过王位测试,便将这宵殿下继位的密诏昭告天下。如今所行之事,皆是陛下意愿。宵殿下在受到如此严峻的考验下,既能保全自身,不滥杀无辜,更是不觊觎非分,将手足之情立于天地,足以证明他仁孝性成,文韬武略,持身以正,可担此大任也。”
“亏你还记得陛下颁布密诏之事,仅你我二人,你又如何证明的了,你说的都是事实?”
“你!!!”
“老臣不必与你在此过多纠缠,如今密诏在此,看谁能不服?”
殿下一众人等纷纷默然点头,突然一声仰天大笑传来,谢御史肆意的狂笑一改刚刚的愤然。
只见他踱步来到卢丞相跟前,对着竹简,指尖轻点起来,“丞相啊!卢丞相!你怎么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本想着再给些机会,熟知别人根本就不领情。你仔细看看,密诏除了人选外,那‘修复精诚,既承天眷,乃天命之选’又是何意?渊王陛下在世时,曾为立储提及宵殿下乃为天命之选,只是身患怪疾,待病治愈后,便是大绥之千秋万代之福旺。群臣都清楚得记得,丞相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因而修复精诚,天命之选的人选唯宵殿下一人,无他人可替。哈哈哈……”
“你!”这次愤然而起的是卢丞相,“少在此班门弄斧!咬文嚼字,自以为精,实则不堪下箸!”
“你这是在质疑先王吗?”
“你!”卢丞相随即瞪红了眼,额间暴起的青筋像是在皮下游走一般,凶怒必显。
“此乃双关诏,‘一诏双关’才是此密诏的玄机所在,陛下就是担心日后生事,特拟此双关诏来下达意旨,谁动手脚都没用!”
此刻,四下掀起轩然大波,大殿之上的人又是一阵热议,卢丞相的阴郁之色被彻底撕碎,“好了!”他的一声厉喝登时打断了众议声,“事已至此,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语毕,几支弩箭突然横空出世,只逼谢御史和公子宵而来,公子宵猛地回头,飞快地拉着谢御史躲闪开来,只见隐在暗处的几架弩机还在冒烟。护卫统领瞬间拔刀,但皓童的反应也极快,立马挥剑迎上去,几道寒光闪现,殿上打成一片,文武百官四下逃窜,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范阳卢氏安排的羽林卫成群结队地冲进来,已将整个望族居内的议事殿包围的严严实实。
公子宵不退反进,一脚踢翻龙案挡下第一波箭雨。
突然,殿顶落下数十条绳索,一群黑衣武士从天而降。几乎同时,后殿冲出一队持盾甲士,将范阳卢氏的一众人等团团围住。
“卢丞相!”公子宵在刀光剑影中高喊,“看看这是什么?”
一枚阳陵剑符高高举起,在晨光中泛着光,正要继续放箭的羽林卫突然僵住——这是直接听命于王上的调兵遣将的信物,持符如君亲临。
“望族居内四门已控。”一个女子之声从高处传来,悠远空灵,压过了厮杀声,众人皆惊,接着又听到她说:“你埋伏于望族居外的三千府兵,现均已投降!”
卢丞相仰头寻着声东张西望,一脸不可置信,但却仍在强撑,“不可能!放箭......”
大殿死寂。
“放箭……放箭啊……”
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什么人?出来?滚出来?”
“本尊乃天启圣女!”洁辰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回头,寻着殿门缓缓打开,只见一袭青蓝素衣女子,衣袂飘然,缓步而入,身后跟着几十名面覆玄铁面具的人,排场不小。
卢丞相面如死灰,突然大笑起来:“好啊.......好啊!好一个天启的奸细,你来我大绥根本不是传教,原来……你们早已勾结一处!”
“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不是你对宵殿下心生不敬,今日怎会有这么一出?你咎由自取,就算先王陛下在世也帮不了你!”皓童愤愤道。
卢丞相猛地抽出佩剑,却不是指向敌人,而是自己的咽喉。
只听“叮”的一声响,一把飞刀击落了长剑,紧接着洁辰道:“还是听陛下发落吧!"
“陛下”这一称呼让公子宵微微一怔,他望向殿外——朝阳终于穿透云层,将议事殿前的血水照得发亮。谢御史带头朝他跪伏于地,百官也纷纷效仿朝他跪拜,众呼“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他的兄君瀛正看着他冷笑,那顶九龙冠滚落在他脚边,明珠散了一地。
“押下去!”公子宵喝道,顺势伸手扶起浑身发抖的苏太常,“传朕旨意,举行登基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