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层钨金塔的地牢中,关着一个很重要的人。只听 “咔当”一声落锁声,牢房的门被人打开。
南汐踏着潮湿和阴暗来此,只为见这个很重要的人。
“南姑娘怎么来了?身体痊愈了吗?”
“多谢黄帝先生的救命之恩,南汐已无大碍。”
“要说这救命之恩,还是当属那人吧!老夫也是过来人,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人竟会为姑娘做出如此舍命的疯狂之举来,如此一来,你便成了他致命的软肋啊!”
“让先生见笑了,南汐自知无德无能,只是我明烛天南历代仙尊均以天下苍生社稷为重,便不能辱了师门的使命,我无法,只得与那人周旋。”
“以爱为谋,不啻于与虎谋皮,姑娘要当心啊!”
“多谢先生提醒。今日前来,便是来带先生离开的,日后也请先生带着人界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私放我等,那姑娘你当如何?”
“请先生放心,我与那人已达成了约定,他便不会再为难先生。”说罢,她从腰间掏出了藏了许久的青玉匣,“先生把这个拿着,这本该就是属于先生的。”
黄帝接过青玉匣,久久凝视,不禁冷哼一声,“想当年我们人、仙、神三界,正是为了它争得不死不休,也是正因为它,才落得今天这般田地。现如今人都快没了,还要他何用?”
“先生切莫这样说,不死药存在于世,定是有它的意义所在,先生不到最后一刻,也断不要放弃希望,人界还有很多人等着先生呢!”
黄帝长吁一声,“说的也是!姑娘方才还说与燹达成了约定,不知姑娘下步有何打算?”
南汐背过身去,微仰起头,嘴边勾起一丝浅笑,“两瓣心。”
......
风还在呼呼刮,外面下着大雪,天空变得越来越暗,黄帝得赶在天黑之前将大批人撤离此处。
正当阴云快压到地面时,气压越来越低,在山林间布起的一片雪幔中,一道迎着风雪、负手而立的背影挡在了路前方,鬼魅而冷绝。
黄帝抬手示意让所有人停下来,自己却独自借步上前,“战燹大人,这是何意呀?”
战燹转身,轻蔑笑道:“黄帝,你输了!”
黄帝摸了摸腰间的青玉匣,他立即意识到在很久之前,燹还没成形之时来找过他,还送过他一样东西。
“没错,因为它,我错杀钟山山神之子钟山谷,因而钟山山神动怒毁了整座钟山,而人界也得到了相应的惩罚。再后来,更是阴差阳错促成了阴阳受体,这一切的错,都归于我!”
说话间,黄帝已将不死药紧紧攥于手中,下一秒,一粒如珠光白瑕的丹丸被他果绝吞下,“是!我是要不死药!可是,我与你的赌约还没结束,你是否永生,还不一定!”
大雪像撕开的棉絮,铺天盖地。二人对视中,两道锐光再次相锋,谁都不服谁,仓墟剑再现蓝光熠熠,黄帝在此时服下不死药,已是做好与他拼死一博的死心。
可战燹却只是坦然一笑,“放心,既然燹已应允你们离开,自是没有阻拦的道理。只是想在你离开前,特地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哼…..”黄帝冷哼一声,“你会有那好心?想当初,你将不死药交于老夫之手,无非是知道老夫不会徇私,定会将不死药公诸于世,好再次挑起三界之争。你暗中蛊惑乾竺,助仙界与神界互通信息,要的就是相互猜忌、自相残杀。你做的那些事,卑鄙龌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致使世间水深火热、生灵涂炭,人不像人,仙不像仙!”
“这不也正好验证了世间本就不济、不堪吗?一切重归混沌,任何人、任何事都将不再受苦痛折磨、揉拧煎心,有什么不好?你找我说理,这又是何道理?我又有何错?”
“错没错,老夫给不了的答案,自会有人给!”
“嘿嘿……看来是该谢谢先生了。”战燹继续冷道:“我想告诉先生的是,阴阳受体中的任意一方本体受损,阴阳受体自当不存于世。黄帝先生是个聪明人,这个秘密全当是答谢先生你了。”
“为何要告诉老夫这些?你又想耍什么阴谋鬼计?”
“哼哼……信不信由你!”战燹傲睨转身,目空一切。
“你就是这般对待南姑娘的?”狂风呼呼地刮,夹着风的呼啸从战燹身后传来黄帝怒斥的声音,刚迈出的步子稍加停顿了一秒,不经意的察觉,头也不回便迈入了这满天的鹅毛大雪之中。
守在树后的叼兽连忙追上前,疑惑道:“战燹大人,干嘛要告诉他那些?您的阴阳受体不是早与您融为一体了吗?夫人的本体有恙无恙对大人您并无影响呀。这样一来,万一歹人想对大人不利,夫人岂不是就多了几分危险?”
一道怒视的目光横扫叼兽的脸,“不该问的就别问!你只需记住,夫人在,你在;夫人如若有事,你也活不过今天。对夫人要像对燹一样忠诚,誓死保卫!记住了吗?”
叼兽不住点头,虽不知战燹大人意欲何为,但长久以来,战燹大人与夫人的琴瑟和鸣他是看在眼中的。
转眼间,离月圆之夜的日子不远了,这也意味着,离战燹与南汐约定的日子不远了。
这日午后,西山晴雪雨过天晴,南汐独自坐在崖边扶琴。玄琴一出,凄美悠远,仿似透着几分心事。
“两瓣心,一瓣不死,一瓣不甘。”她喃喃自语,随之琴声戛然而止。
回望从前,明烛天南还是顶级名望的仙门时,香火顶盛、门庭若市。那时的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整日只知和师兄师姐嬉戏打闹,虽然她也想跟着师尊修习,但师尊却从不让她涉染,只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师尊的意欲何为。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是啊!犹月行空,清净无碍,我便是那世间独一无二的清明了!也不知南莹师姐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哟,又在发什么呆呢?”天鸟钦的一声问候,打破了她的沉思。
“你几时来的?我怎么没发现?”
“想你就来了呗!血雀在上空盘旋那么久你都没发现,一定是有心事。”
“没事你就别老往西山晴雪跑,上次他已经很生气了,你就不怕他……”
“哟,你是在关心我?”
“你爱怎么说随你吧!”
“不过啊,如果我是你,被囚于这西山晴雪倒也挺不错,毕竟这儿就算只是半个明烛天南,也是你全部的回忆,他也算是有心了。可是我也不差呀,只可惜造化弄人,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会不会就不同了?”
“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这世间之大,你就该这般恣意潇洒,没什么事是可以困住你的。”
“说来说去,你就是在拒绝我呗!可是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身上背负了太多。不说了,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只要你好,我就好。”
南汐缓缓抬起头,涔涔的眸光微漾,她察觉到不妥,又立马低眉垂眸,可惜泪水盈盈没能噙住滴落下来。那其中的感激、遗憾,更多的还有亏欠,从天鸟钦眼底划过几分渐暗的光华,是一眼就明了的。
他上前一步,轻轻将她圈在怀中,顺势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好让她感觉还有依靠,好让她能有个地方静静哭泣。
“你救了那么多人,还他们自由,却将自己禁锢于此,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别哭了!”
南汐直起背,转过身去,不想让人见到她面容愁苦,“如今天下已是满目疮痍,饿殍遍野。我不知道,以那两瓣心为诱饵,结果又会如何?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