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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逸的小姑有两个名字。
成年前叫谢蓉,成年后改叫谢嵘。
改名前,她谁的意见也没问,唯独问了谢恒逸:“你觉得嵘跟戎,哪个字好?”
那时谢恒逸尚且年幼,分不清这两个字的区别。
小姑就给他解释说:“一个是不平凡的意思,另一个是武器的意思。”
解释完了,仍旧是问:“哪个好?”
小谢恒逸是这么回答的:“做不平凡的人,是不是就能拥有很多武器?”
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谢蓉,多了一个谢嵘。
很少有人能理解谢嵘,即便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至亲。
谢嵘从小就特立独行,不受人待见。
改名之后,她明知会受刁难,却没藏着掖着,坦坦荡荡告诉了认识的所有人。
她深知:既然有看不惯她的人,躲开避开绕开都没用,她得让那些人服气,这事儿才算完!
果然,有亲戚当面冷嘲热讽:“改个这样的名字,怎么不干脆剪个短发、扮个男相?”
谢嵘昂首挺胸:“我才不当男人,我就要当女人!”
当顶天立地的女人,当傲雪凌霜的女人,当无拘无束的女人!
那亲戚紧咬不放:“你这样,以后哪个男人敢要你?”
这场对话给谢嵘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因为就在这时,小谢恒逸拉住了她的衣袖,问她:“嵘阿姨,你是不是没人要了?”
童言无忌,恶言伤人心。
谢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然而下一秒,小谢恒逸的话让她直直愣住了。
稚气清亮的孩童音振聋发聩:
“我也没人要。我们两个当一家人吧。”
八岁以前的谢恒逸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八岁以后的谢恒逸有了位负责的监护人。
一大一小,远走高飞。
谢恒逸没把谢嵘当长辈,自然也没把自己当小辈。他利用一切机会挣钱,什么气力活都做,唯独不做伺候人的事。
他不乐意惯着任何人的脾气。
毕竟他自己的脾气就够大了,一点就着。
谢恒逸打小就被灌输了一个道理——“你要争,你要抢,你要守,你要让别人不能欺负你。”
这句话在他心里头埋下种子,逐渐根深蒂固,枝叶繁茂。
谢恒逸最厌恶别人教育他,只有谢嵘的话他会听上几分。
但,是听,不是无条件服从。
没人能让他低下头,哪怕是养他长大的谢嵘。
谢嵘常常骂他是狗崽子,而且是很不一般的狗崽子。
寻常的狗只需三个月就能养熟。
而谢恒逸,无论养多久,都不认主。
他当然要争。他当然要抢。
他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得到,不按尊卑有序,不论天经地义,不分先来后到。
他不喜欢倔性子,但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也是个倔性子。
谢恒逸忽地想到另一个倔性子。
那位麻烦且多事的警官。
他真的讨厌齐延曲吗?似乎没有讨厌到苦大仇深的地步。
正由于此,他没有说狠话下重手。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对待那人。
但让他就这样善罢甘休?
……也太丢人了。
再者,他是真心想看那张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来,他想打破对方的平静,他想见对方露出另一面。
齐延曲那样养尊处优的人,想来一辈子都顺风顺水。
恐怕最大的不顺就是遇到了他。
彼时,谢恒逸陷入沉思无法自拔,谢嵘给他递了支烟,打断了他的思绪。
打火机“咔嚓”响了一下,窜出忽高忽低的火苗子,偌大的网吧仅开了盏台灯,火光阴影在两人脸上跳动。
谢嵘要给他点烟,被他抬手拦住。
“如果我看不透一个人,我要怎么做?”
谢恒逸的直觉告诉他:那位办事死板的冷面警官,或许没有看上去那么无情,也没有那么死板。
“看不透便看不透,你又不是九天玄女,咋可能看透每一个人?”谢嵘自个点了根烟,在烟雾缭绕中眯了眯眼,“别人要是没招惹你,你可别去招惹别人。”
“要是别人一再招惹你,你就把他压得翻身不能,到那时,你就不会觉得看不透他了。”
谢恒逸思忖后换了个问法:“人在什么时候最脆弱?”
像是被触发了关键词,谢嵘捂住心口,好不哀婉凄切:“沉迷爱情的人最脆弱。”
又来了。
谢恒逸面色不改,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谢嵘第N次讲完被欺骗感情的伤心事迹,唉声叹气:“……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碰爱情了。”
“谢恒逸,你这辈子都不会碰的东西是什么?”
“黄赌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