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天色渐亮,东方泛起鱼肚白。
和旭日一同升起的是麻雀此起彼伏的鸣叫,以及……怪异聒耳的钢琴曲。
那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曲子,仅仅是由音符拼凑出的杂音。原本细腻悦耳的音色仿佛遭到了残酷的肢解,变得难以入耳。
简直呕哑嘲哳难为听,折磨人的程度不亚于装修噪声。
齐延曲被这声音吵醒时,以为是附近住着一位缺德的邻居。
稍作分辨后,他意识到缺德的另有其人。
因为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
这栋住宅一共有三楼,一楼主要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是卧室跟书房,三楼则是休闲区域。
他至今为止还没去过三楼,故而不清楚具体布局。一般会是健身房跟娱乐室一类的,有乐器室也正常。
不用多想,他就猜出是谢恒逸在耍花招。
齐延曲对钢琴一知半解,研究得并不深入,能够听出楼上这位弹奏者是在随意乱敲,或者说是任意拍打琴键。
就算是初学者,但凡认真弹,绝对不会弹成这样。
好在分贝不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他索性起了床,开始进行每日的自行按摩,外加关节活动训练,以防止肌肉萎缩。
刚做完一组,楼上那位也许是弹累了,确切来说是手指头敲累了,便消停了一会儿。
高耸的房屋终于静了下来,安适如常,空气中只剩下自然界的清音。
和先前对比之下,往日在他听来唧唧喳喳的鸟叫变得灵动顺耳。
齐延曲心中烦躁还没散干净,紧跟着他又听见另一道简洁明快的曲声。
没记错的话,曲名是《Marimba》,手机系统的默认铃声。
外放得很大声,从隔壁主卧传来的。
他依旧选择忽视。
多亏有谢恒逸弹奏的钢琴曲作衬托,这铃声堪称天籁之音了。
齐延曲不慌不忙地按揉起小腿周围的肌肉。
过了会儿,隔壁手机来电自动被挂断。
这场对耳朵的酷刑暂时告一段落。
不幸的是,才不到一分钟,楼上的钢琴家休息够了,再次办起演奏会。
同一时间,偃旗息鼓的手机铃卷土重来。
双重曲目,汇成了交响乐,磨难超级加倍。
谢恒逸对齐延曲的评价其实没错。
他确实是个倔性子。
如果没有接连打来的电话,谢恒逸乐意弹多久就弹多久,而他只是耳朵受受苦,又不受累。
但给谢恒逸打来电话的人太坚持不懈,想必是有急事。
他有过给母亲打了一整天电话的经历,所以见不得紧要事情被一通电话耽误。
即便这电话铃声可能是谢恒逸的花招之一。
齐延曲不想赌,也不想拿别人的急事当玩笑。
他从客房来到主卧,一眼看到了床上的手机。
来电人备注为“218”。
……
三楼,琴房内。
晨光从横条百叶窗的叶片中流露,倾斜洒在橡木地板上。严格来讲,这间屋子不能被称为乐器室,因为里边只有一架钢琴跟一把吉他,空旷得寥落。
谱架上铺了层薄灰,更显冷清。
琴凳是歪的,谢恒逸靠壁而坐,一手拿着竞赛资料在看,一手在高音区乱按着,锲而不舍地制造噪音。
不知过了多久,在琴键被猛敲无数次后,琴房的门被推开了。
谢恒逸手上顿住,没有立刻抬头去看门边的人。
果然奏效了。他暗暗想道。
二楼的露台跟三楼的天台是通的,有无障碍坡道连接,轮椅可以轻松上下。
他料到齐延曲会上来。
那么,接下来是质问还是叱骂?
然而统统不是——
“你的电话。”
没有气愤,连一丝不悦都无,单单是风轻云淡的好言相告。
齐延曲在门边停住不前,把屏幕朝上的手机抬了抬。
话音刚落,像是为了配合他说的话似的,电话铃随之播放。
谢恒逸瞟了一眼“嗡嗡”振着的手机,顺便瞥过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一再确认后下了定论:这人真的没有生气。
他略感可惜,不紧不慢地起身,拿过自己的手机。
“218”,他小姑打来的。
就在谢恒逸接起电话的那一刻,齐延曲知道这并不是对方的什么花样。
是真的发生了迫在眉睫的大事。
因为谢恒逸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张,面上浮现出几分严肃,还有不加掩饰的焦灼。
手机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谢恒逸稳声安抚道:“别怕,警察应该很快会到。你先在卫生间躲着,我马上过去。”
说完这句话,谢恒逸便收起手机,毫不犹豫地下楼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