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延曲面上的绯红褪去,精气神恢复了大半,就是身上还有些汗渍,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许是刚从床上下来,大衣也忘了披,浴袍松松垮垮套着,对于腰间系带倒是严谨地打了个死结。
光是看着,谢恒逸都觉得这人又要受凉。
心眼小,心倒是大。
谢恒逸绕过轮椅进了主卧,找出一条薄厚适中的绒毯子,扔到齐延曲腿上。
他语气不太好:“你要是再病第二回,我——”不会再管你。
话未说完,齐延曲淡然打断了他:“我要是再病第二回,你可以直接把我扔出去。”
没开玩笑,认真的。
齐延曲被困在房子里将近一个星期,无外联无娱乐,整日除了闭目养神还是闭目养神。原始人都比他生活丰富。
倏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略带玩味的补充道:“免得榨干了你。”
犹如晴天霹雳。
那些口无遮拦的话,齐延曲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时间,谢恒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把那群室友千刀万剐。
他分了神,导致没注意脚下,差点被绿植盆栽绊倒。
好在前边就是护栏,他及时抓住栏杆,稳住了身形。
齐延曲没料到谢恒逸会有这样大反应。
大抵是少年人的要强心作祟吧。
他便不再多话,只留下一句:“重新找一件浴袍给我。”
随即他转动轮椅,进入二楼浴室。
齐延曲用保鲜膜将石膏裹得密不透风,洗了一个多月以来最透彻的一次澡。
但,一直到他洗完、换上一次性底裤,也没等到来送衣服的人。
脏衣篓是放在地上的,里边的浴袍吸满了水。
倒是可以现洗了风干穿上,可洗衣液跟烘干机都在浴室外头,他没有赤身裸体走来走去的癖好。
会是谢恒逸戏耍人的招数么?为了让他尴尬?
这时,谢恒逸的声音隔着层玻璃门传来:“没有多的浴袍了。有一件我小姑备在这的睡裙,没穿过的。”
浴室门被敲了两下,里外两侧的门把同时下压,似乎马上就有人推门而入。
事实上并没有。
谢恒逸只是握住门把,没有下一步动作,询问着齐延曲的意见:“跟浴袍款式也差不太多,将就将就?”
不等齐延曲回答同不同意,他已将门缓缓推开一个小缝,从缝隙里把睡裙递了过去。
浴室内的热汽攀爬至他半截手臂上,耐心等待几秒过后,他手上一轻,紧接着另一件衣物被塞进他手里。
谢恒逸收回手一看,是那件被换下的浴袍。
什么意思?
还没问出口,齐延曲就解答了他的疑问:“洗完后烘干给我。”
谢恒逸不敢相信:“弄好起码得一个多小时,你难不成要在里面等一个多小时?”
这位警官的倔真是表现到了方方面面。
况且,他又不是保姆,凭什么言听计从?
之前生病期间端茶倒水什么的就算了,现在洗衣服也得他来?
谢恒逸决定再次落实室友的提议——逼对方做一些难以接受的事。
“你伤的是腿,又没伤手,我没有帮你洗衣服的义务吧?”
谢恒逸说着拒绝的话,中途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不行,你说句好听的,或者穿上那裙子让我看一眼——”
说到一半,他还握着门把的手感觉到一股向内的拉力,使得他戛然而止,下意识跟那股力对抗,把门合严实了。
齐延曲屈指叩了下门,沉声道:“开门,我出去自己洗。”
谢恒逸大脑死机了一瞬。
齐延曲的态度明显是不愿穿睡裙的,此时出来,那只能是——什么都不穿。
谢恒逸不觉得齐延曲会干出这种事,但就怕万一。
他可没有看别人赤身裸体走来走去的癖好。
于是,向来很懂礼义廉耻的他投降了:“……在里面等着。”
至于那件睡裙,既然齐延曲不乐意穿,他就偏要对方穿。
这次行不通,就下次。不仅如此,好话他也要听。
否则他岂不是白白被当成浣衣局奴才?
谢恒逸转而正视起手中的浴袍。
是被拧干过的,隐隐挥发出不同寻常的味道,不难闻也不浓烈,跟本人一样,带着冷冽的疏离感,主要表现为清苦的药味,放到鼻尖应当还能闻出些别的。
不对。谢恒逸皱起眉。
他为什么要把别人的浴袍放到鼻尖?
与此同时,浴室里,齐延曲捏着手中的酒红色睡裙,若有所思。
谢恒逸这个人,出乎意料的……纯情?
连同性的身体都见不得,若是以后谈恋爱了,岂不是要对着人家姑娘鞠躬?
以及,这个睡裙材质其实比浴袍好得多,不是不能穿。
他也不是有多抗拒穿女装,纯粹是想逗逗外头那个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