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08
塞西利亚·哈特没有日记本。
但是她有一沓香香的信纸,塞西利亚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叠在一起,锁进自己的小柜子。
这是她在圣凯瑟琳修道院唯一的私人空间。
每一个学生都只有一个可以上锁的柜子而修女们连锁都没有。
“今天的柠檬果冻很好吃。我喜欢吃。”
“我忍不住去厨房吃柠檬果冻了。我想家了,在家里不用躲着人去偷吃。”
“我在厨房看到罗斯玛丽嬷嬷,她也是来偷吃的吗?我不知道修女也会喜欢甜点。”
“今天我又看到罗斯玛丽嬷嬷了,她拿了一大碗柠檬果冻给我吃,很好吃。”
修道院寄宿生们每天的功课和祈祷很紧张,塞西利亚没有太多时间写太多日记,她只能趁在房间休息的一小会儿,悄悄地拿羽毛笔蘸一蘸墨水,在香喷喷的纸上留下几行工整的小字。
塞西利亚·哈特的笔迹没有莱拉想象中的难懂,她的字迹很干净,很整齐,就像穿着全套制服的她自己一样齐整。
塞西利亚的遗体被带走后,莱拉在穿越的第一个夜晚阅读了舍友的日记。
爱情小说,红色缎子发带,裹扎在闪光包装纸里的糖果,散发香气的信纸,粗重的牛皮纸信封。
这是塞西利亚·哈特的全部遗物。
她在死前用最后的力气把它们指给莱拉看。
于是莱拉找到了她们。她更原意用她们而非它们,尽管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拥有生命的。她们大多数时间被藏在上锁的储物柜里,但是比穿在身上的制服承载了更多的生命。
一个乖巧的小女孩,白头巾下是梳理整齐的发辫,黑色制服裙的浆洗过的硬领紧紧围着她纤细的脖子,仿佛勒得她喘不过气,因为缺乏新鲜空气的嘴唇微微张开,发白发绛,机械地念经。
这样一具处处受限的躯体,和藏在柜子里她真正所珍爱的,那一些更能代表这个人呢?
莱拉不知道。
她知不知道其实也不重要,根据塞西利亚的日记和吕西安的证词,可以推断出是罗斯玛丽把砒霜下在柠檬果冻里诱骗塞西利亚吃下,导致她因为急性砷中毒而死。
破案。
莱拉拿着塞西利亚的日记去找了院长,陈述自己的理由。
最后,她问:“艾格尼丝嬷嬷,你把罗斯玛丽修女出逃的事情告知治安官了吗?”
院长很坦然:“我们的修道院不能出现凶杀案,所以罗斯玛丽修女急病去世,你没有看到小教堂里的棺材吗?”
莱拉默默地拿塞西利亚的日记敲了一下书桌,她没有日记本,只是用零散的信纸记录,不然书脊敲桌子可以更响。
莱拉:“我只知道花园里的花都没有了。是你命令女仆摘花的吗?”
院长:“罗斯玛丽修女将年轻的生命奉献给了上帝,我们应该用鲜花为她铺好前往天堂的路。”
莱拉沉默。
她低下头又抬起头:“我以为你……”
院长:“以为我什么?”
她急急地说,迅速把桌子上四角包金的大部头收起来,看得出来艾格尼丝很爱这部书。书页还停留颠茄那一页。
莱拉:“事实不是相反的吗?罗斯玛丽不是罗斯玛丽,她是法国人克莱门汀,她毒杀了院里的寄宿生塞西利亚·哈特后逃走了,她的情人可以证实这一点。”
院长:“那不重要。”
莱拉:“塞西利亚·哈特的生命不重要?”
院长:“那只是因为上帝来探视了她的身体。”
莱拉深深地行了一个屈膝礼:“谢谢你,院长嬷嬷。看得出来你对植物学很感兴趣,付出了自己的小花园想必是令你心痛的。”
她不知不觉地带上来讽刺的口吻,然而艾格尼丝·索恩菲尔德全然不在乎的模样,微笑着点头,甚至催促她快回去休息。
莱拉走了。
她发现了塞西利亚真正的死因,可是那又如何?她本来以为告诉院长就可以将真相大白于世,可是没有人在意真相。再说了,罗斯玛丽下毒可以解释塞西利亚的死,却不能解释其他女仆和学生的身体不适。
也就是说,柠檬果冻仍然是有问题的。即使不添加砒霜,柠檬果冻也是有毒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莱拉发现玛莎像一个态度最端正的洗脸架,举着脸盆站在梳妆台前,手臂上搭着一条柔软的毛巾。
“玛莎。”
莱拉轻声喊,她动了情。
“小姐,我明天就要走了。院长说我必须要在早上五点的时候动身离开修道院。她说我撒谎,我的确撒谎。所以我已经把行李收拾了,明天早上起来就回家。”
莱拉问:“你怎么回家?”
她有些纳闷,这附近没有村庄,或者说,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能用双脚走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