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白似乎不满意黎瑛雪的反应,将那只空手放在桌子上支起下颌,静静地看着黎瑛雪。
“怎么了?”感受到谢安白炽热的目光,黎瑛雪疑惑地问道。
谢安白的眉毛一高一低,无声地传达着不满:我说不告诉你,你就当真不问了?
黎瑛雪咬了一口手中的肉饼:“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多问,一天天过下去,我不就知道了吗?”说完,黎瑛雪认真品尝起肉饼,不再理会谢安白的眼神。
“……”谢安白一阵无语,只好悻悻地收回目光,泄愤似的将一颗山楂狠狠咬了下来。外面的冰糖衬得内里的山楂越发酸了,将谢安白刺得眯起眼睛。
黎瑛雪一边咬着肉饼,一边斜眼偷瞟谢安白。从前谢安白藏在各种各样的身份背后,尚且能沉住气,如今已然不想在黎瑛雪面前装神弄鬼,少年心性也重新显露出来。
二人相顾无言,沉默着享受了一会儿桌上的美味佳肴,终于还是谢安白先忍不住开了口:“姐姐,京城这官,你就想一直这样做下去吗?”
谢安白的问题听来无厘头,黎瑛雪却敏锐地听出了弦外之音。
“莫非是宫中那火烧得你心焦?”黎瑛雪依旧有逗乐的心情。
谢安白抬眸看向黎瑛雪,声音压得很低:“那火烧得太旺灭得也太快,姐姐冰雪聪明,难道也相信此事是皇后的手笔?”
京城的街道上依旧是熙熙攘攘,卖艺杂耍的人们络绎不绝,谢安白和黎瑛雪周身像是起了一道屏障,将她们与喧闹的世界隔绝开来。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黎瑛雪抿了一口茶汤,“旨意已下,即是盖棺定论,再追究便是挑衅皇家威严。”
谢安白将手上的糖葫芦放到一边,正色道:“我知首辅大人位高权重,可京城这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有一就有二,他们还会对你下手。”
黎瑛雪也放下了手中的竹箸,直视着谢安白的目光:“奸佞未除,怎可此刻抽身而去?”
沉默对峙半晌,终是谢安白先将眼神向一旁偏了几分,轻叹一声道:“当初在浙水,你便有如此胸怀,又怎会越活越回去呢?”
谢安白的声音里染着几分自嘲,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也罢,京城之中鱼龙混杂,我们混进去,说不定便成了龙。”
谢安白的这番话却是出乎黎瑛雪的意料,严肃道:“我们?不可!”
“有何不可?”谢安白理所当然地耸耸肩,“三月初三武举,姐姐,等我的好消息。”说完,谢安白拎起半个肉饼和半串糖葫芦,起身往人群中走去。
黎瑛雪只听到“武举”二字,即刻起身追了上去。
顿时,二人周身的屏障散去,再次与欢闹的庙会融为一体。
虽处在正月之中,但阳光照耀着大地万物皆暖融融的,唯独京中一隅透着严寒。
“皇后何时离京?”暖阁之中,女人已然脱去华丽的衣冠饰品,换上了素雅的青衣,冷声问道。
“出了正月就该启程了。”候在一旁的辰将女人的华服挂好,恭敬应道。
“嗯。”女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从除夕到现在,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此时显得又些疲累,“皇帝终不舍得杀她啊。”
辰轻笑一声,开口说道:“主上,皇上崇尚仁义,自然不舍得。十年前,国舅爷们差点起兵造反,咱们那位仁君不也留了好几条性命?”
“差点。”女人从案上拿起玉蝉,定定看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十年前我羽翼未丰,多亏国舅爷引开了皇上的暗探,给了我们十年时间。这次,便不是‘差点’了。”
女人用力握住手中的玉蝉。
“三月初三武举,朝廷要进一批新官,你挑拣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可为我们所用。”女人的眼神又恢复了疲态,“另外,三月前后,让子庚尽快领任兵部员外郎,这颗钉子,如今也该打进去了。”
“子庚?”听到这个名字,辰愣了一下。
女人转头睨着辰:“怎么,你不满意?”
“属下不敢。”辰连忙后退一步,拱手应道,“属下明日便告知子庚。”
女人满意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子庚,可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