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你我将做夫妻,不必如此拘束,”刘彻示意身边人赐座,自己并不动作,唇角挂上得体的微笑,“之前许多事情,我还没去长公主府,谢你帮衬。”
“太子殿下德才兼备,阿娇望尘莫及。能够为太子殿下分忧,有幸赐婚给太子殿下,就是民女的福气了。”
陈阿娇端起笑,低头轻抿了一口茶水。
茶水中倒映出她发簪的形状,像极了杯弓蛇影。
她忽然想起了许多天前,刘荣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她在东宫对着刘荣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叫得很是亲密。
而现在东宫易主,她还要是坐在下首,和东宫的主人说话。
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话题可聊,陈阿娇不紧不慢地喝完了这一杯,刚刚放下,刘彻让人另去倒一壶胶东的白茶来。
“让陈小姐也尝尝我们侯国的茶叶。我喝着虽然苦了点,却有精心凝神之效。”
侍从端来茶壶,给陈阿娇续上。
那茶不知是不是煮得过了头,倒在白瓷的茶碗里,居然是黑色的茶汤。
陈阿娇抿了一口就放下。
“快到夏天,这样苦的茶倒是下火。就算再躁动不安的人,喝完恐怕也都能静下心了。”
刘彻双眸黑沉沉得,看不出神情:“是么?我和母后倒都很喜欢喝。这茶有滋阴补阳之效,皇后宫每天早上的请安,可都用的是这份茶。”
宫中唯一一个能制衡王皇后的棋子被废,王皇后一家独大。
现在皇后宫中就算泡的是马尿和牛粪,来请安的妃子都得面不改色的喝了,还得夸这马身体健康,这牛长命百岁。
陈阿娇依旧端着得体又天真的笑:“兴许臣女身子太好,这样的茶,我实在是喝不来。还是觉得张公公送来的这酸梅汤解暑。”
——我不夸,你能拿我怎么样?
刚刚准备撅着屁股溜走的张介被人点了名,赶紧转过头来赔笑:“小姐要是喜欢,我让御膳房再送来。”
刘彻轻咳一声:“拿些下酒菜来吧。我从胶东带回来几瓶酒,和陈小姐一同品尝。”
张介不敢耽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宫女们鱼贯而入,端着十几样下酒菜,放到了阿娇面前的桌上。
从荤到素,烤鲤鱼脯到牛肉片,不一而足,看来是早有准备。
刘彻这人,对饮食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鲜”,所以这鲤鱼大约是清晨刚捞出来的,牛大概也是早上刚刚杀得。
陈阿娇送了两块到嘴里,感觉这牛肉新鲜到自己也参与了一下对这头牛的屠杀。
刘彻灌酒比现在的皇上还要猛。
他给人倒上,细细解说一番,也不管陈阿娇听懂没有,末了只说一句:“喝酒!”
就自己喝尽了。
陈阿娇心里苦,又不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两个人只见没什么话说,干脆就这么对着喝了起来,像是进入了一场诡异的拉力战。
她的酒量算不上好,但是喝多了也只是心绪大起大落一些,并没有到了对着不熟的人说胡话的地步,偷偷在心里变成了一个碎嘴子。
这是黄酒,这是烧酒,那是都酒。
这是我和楚服天长地久。
这是这些男人怎么活的这么久?
酒过三巡,话匣子被打开。
刘彻双眼迷离起来:“想不到陈小姐的酒量这么好。”
陈阿娇双手捧着酒杯傻笑:“我当然和我娘亲一样。”
他默了默,眼神虽然涣散了,神台倒是尚有几分清明:“胶东那几个世家大族,甚至就连我派去当地的县令都被他们勾结,沆瀣一气。他们有些积习,每逢吃饭必喝酒,而后才好谈事。知道你会喝酒,恐怕要为难你。”
她一个太子妃,有什么艰巨的任务,需要“谈事”?
“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们世代相传,家产逐渐扩大,也到了该充公的时候了。”
刘彻抬手倒酒,酒液漫出了酒杯也无知无觉。
“往后他们倒台,朝廷收回盐铁经营权,我们就有足够的钱充军,就能打到漠北,把匈奴赶回他们的老巢。”
“我派去了我东宫中的几位幕僚,都是有识之士,可以辅佐你。他能力很强,可惜我没来得及给他什么好官,并没有什么官职。需要一个有面子的人牵头,才好一步步推进。”
陈阿娇吸了一口冷气,像是把自己神游四海的神志全都抓了回来,对着刘彻举杯示意。
刘彻举杯,和她隔空相撞,笑道:“那就,谢谢陈姐了。”
他说完,转头对着身后的侍从说道:“陈小姐有些醉了,去请张介公公拿两碗醒酒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