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么热烈的眼神才算爱的话,那她和陈午算什么?
她和栗姬......又算什么?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楚服的神情变得不自然,刘嫖挪开目光。
她握着阿娇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才能勉强让自己的脑子从“栗姬”这两个字中脱身。
“皇上听说你要去胶东游学,赞你有胆识,特给你批了几个御林军陪着去胶东,还赏了些金银细软,说给你做盘缠。”
“胶东王派人来说了,那边的宫室已经被清理了。虽然算不上多么豪华,你过去也有个睡下的地方。”
“出去游山玩水是好的,可第一要紧的是安全,第二才是玩的尽兴。胶东民风剽悍,胶东王不守国,各路豪绅又好豢养侠客。”
“路途遥远,我打算让你这名叫楚服的丫头和胶东王的人一起,提前去胶东,帮你打点好下榻的地方,今晚就出发。”
陈阿娇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没骨头似得,挨到刘嫖的身边:“都听阿娘的,阿娘最好了。”
“想要什么就和阿娘说,阿娘不会亏待了你。”
母女两个就此拉了一会儿家常。
灵犀不久就带着刘彻的门客回了堂前,说是已经备好了车马,请楚服即刻收拾行囊出发。
楚服只来得及和阿娇用眼神做了个告别,就和灵犀一同去了内院。
陈阿娇这才想起来她说的那个“今晚”并非玩笑,直了直身子:“有什么急事不能吃了个饭再走,现在去,是不是着急了一些。”
“后宫动荡会引起前朝不安,刘彻怕胶东的世家们借势投机,引起胶东第二次动荡,所以急着现在启程,是为了安邦。”
阿娇“唔”了一声,忽然有点后悔那饺子全都给丫头们吃了,早知道放到晚上热一热,还能对付一口。
还有那个没来得及实现的吻。
刘嫖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没有吭声。
她把阿娇带到书桌边,要她磨墨写信给棠邑侯。
“等长安城的风波一过,我就把你二哥接到京城来小住一下,你也可以去胶东玩了。”
只字不提那个“守空房”的侯爷——家里自然有美妾帮她侍奉丈夫。
砚在陈阿娇手中发出沙沙声响:“那要是皇帝不肯惩戒太子和栗姬,娘亲打算怎么办?”
“不肯?”刘嫖的笔顿了顿,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墨渍,“阿娇在这连环计中做的难道不是很好吗?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做就是了,”
“我做了什么,阿娘全都知道了吗?”
“你是我的女儿,身上流着的都是我的血,手段也都是我教的,我当然一眼便知。”刘嫖笑着,提笔继续,“瞒天过海,巧用了美人计,欲擒故纵,借刀杀人。我全都很满意,这才是我刘嫖的女儿。”
我们想要的,都定会得到。
不谈旧情,只讲利益,这是母亲赋予她的、至高无上的野心。
和母亲吃完了晚饭,她多陪了母亲一会儿,等她睡下了,才回到自己的院中。
外间,楚服平日睡得那张小床空荡荡的。
她已经走了。
甚至连告别都没有一句。
檐下的风干牛肉风铃似得晃来晃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小鸟偷吃。
床下那塞得满满的箱子还有她的气味。
除此之外,房间里一点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像是这个人从没来过。
这一晚上似乎比平时要辗转难眠得多,总是觉得自己的胸口少了点什么东西。
阿娇醒了又睡,折腾到了天蒙蒙亮。
她迷蒙中抓住了床里面的一只陶埙,呼吸逐渐绵长。
那只埙紧紧烙在胸口的位置,因为过于用力而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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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念着昔日旧情,当时并没有严惩栗姬和她的蠢儿子,只是把人关了起来,甚至还不允许朝中人议论纷纷。
“旧情”说到底还是个漂亮的空壳子,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能说出来。长公主往后宫里送了足足三次美女,皇上的大太监才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点点笑意来。
没了栗姬管束,皇上夜夜笙歌,总算是被哄高兴了,也管不得什么流言蜚语了。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泡在温柔乡中,任由谣言发酵。
关于太子和栗姬的消息被刘嫖刻意编排,最后变成了“栗王宫斗,互扯头花”的版本,传到朝廷中。
曾经用来攻伐阿娇的手段,被栗姬自己分毫不差地吃下,不知算不算另一种自食恶果。
百官以为女人善妒,后宫宫斗向来如此,不疑有他。
王美人王娡和刘嫖借机一起怂恿百官进言立后。
果然不多时,大行令进言,称太子年长,根基稳固,又有门客若干,羽翼已丰。
而后位高悬,应立栗姬为皇后,为太子做打算,减少后宫纷争。
他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出来反驳,说太医院已经看过了,刘荣不能生育,不能做太子了!现在已经满城皆知!
百官齐齐跪了一地,请求皇上废刘荣,另立太子。
家丑被扬,皇上震怒。
诛杀大行令,废太子刘荣为临江王,逐出京城。
——没了“龙根”,哪怕是栗太子,原来也会失去光宗耀祖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