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月亮一样的人。
太阳刚刚西沉,地平线以上呈现出迷幻般的过渡色,从描边似的深红逐渐过渡到深邃的蓝紫,日月星都依稀可辨。然而那一晚天气很好,所以三者之中最明亮的是月亮,而那人从头到脚又苍白的比月亮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之以人正踏在树枝上缓缓上升,看起来恰似别在树梢上冉冉升起的一轮明月。
这人眉眼生的极为锐利鲜明,所以隔着老远就能看清楚他清晰的不满:“第二条规矩,门派弟子之间不可互相伤害。第一条规矩,这世上没有人能第二次做我门派弟子。都忘记了?”
他的话说完,霍昭阳和朱抱岩刚好跟着他一边一个浮出地平线,足可以入画的一幕瞬间变成了西游记,俩小孩肿的跟猪头似的,浑身上下都是擦伤,连头发里都是碎叶,昏昏沉沉的正哼唧着。江清容大喜过望,丢下人就冲上去,抱西瓜似的搂着两个脑袋来回查看。
白衣人见状也不追问,扭头自去料理那个动弹不得的土系术士。江清容确认过了霍昭阳和朱抱岩并无大碍,脑子方才重新开始运转,这一转之下,满腔的热血都凉了一半。
背后这个人肯定是他未曾谋过面的掌门,根本没有第二种可能,这气韵风度这脱口言辞,自己这回好像是真的要完蛋了。
江清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背后发毛,他拼命搜刮过平日里耳濡目染的霍昭阳高情商语录,沉吟半晌,总算迟疑着转过头来,战战兢兢道:“掌门,原来您……您也是青洲人啊。”
叶风荷正低着头处理江清容惹下的麻烦到关键处,闻言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回了句嗯那怎么了。
手下却不由自主地出了差错,正在修复皮开肉绽伤口的指尖一抖,本该促生出来的新鲜血肉却长成了一排排从伤口内里探出头的挤挤挨挨的血色肉芽,既不像是动物也不像是植物,反而好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在微风中摇曳着,只是一呼一吸的功夫便已吸吮着宿主的血肉长养起来,看起来甚是妖异可怖。
这就是叶风荷作为主木属性不愿意给土属性处理伤口的原因——容易长出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那玩意着实恶心,叶风荷一眼也不愿意多看,偏过头去不动声色地将人从自己盘着的膝上推远了一些。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脸上还有个孩子,盯着一脸茫然的江清容看了一会儿,神色忽然松动了下来。
再开口时,便是近似诱哄的语气:“你叫什么名字?”
江清容满脸写着不知所措,大概是没料想到霍昭阳的高情商语录这么管用,回话的尾音还有些发颤:“我叫江清容。”
叶风荷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怀里忍不住伸手去挠伤口的土系术士,他大概只是觉得伤口在发痒,决计想不到那里已经烂成了一座蘑菇园:“阿容,你过来,坐到我旁边。”
江清容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依言走近,坐下,腰背挺得笔直,结果却看到了一片意料之外的猩红灿烂。空空如也的胃袋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倒也方便了他维持住表情没吐出来。
他可不记得自己的刀上喂了毒。
叶风荷懒得动弹,一只手刚把膝上的伤员推到一边,另一只手已经整个把江清容揽在了怀里,以自己的右手扶住了江清容的右手,保持二者的位置相平齐。
才刚刚摆好姿势,叶风荷便察觉到这孩子在发抖。
“你发烧了?”
叶风荷随口问道,但其实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是如此也会继续做下去。
“……没有。”江清容沉默了一会方才回答,感觉到掌门的头发有一些落在了他的颈子里,弄得他微微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