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珞眸光掠过一缕讶色,应道:“不曾。”
“那你可有意做我的贴身女使?”陆棠舟又问。
商珞原来还暗奇观棋今日为何没有跟陆棠舟一同出现,此问一出,她几乎可以确定,定是观棋出了什么岔子,才不得不让她来顶观棋的缺。
背后不用说,必定是裴时煦的手笔。
果然,只听见陆棠舟补充:“雪天路滑,观棋在随我回来的路上摔伤了腰,大夫说没有三个月下不了床,只怕是不能随我一同去平京了。”
但商珞并没有立即答应,陆棠舟不傻,太过迫不及待他一定会怀疑。
她歪着头思索了片刻,适当地表露出一个下人应有的顾虑:“小人斗胆,敢问贴身女使的月银几何?每年恩假几何?”
“月银比照一等女使份例,若我记得不错,应是一两银子一月,至于恩假……”
陆棠舟思索片刻,道,“你恐怕要去问管家,此事他比我清楚些。不过你若想休假,提前告知我一声便是,如无要事我必应允,休假期间月银照付。”
一般大户人家的女使休假,都要扣掉休假期间的月银,陆棠舟开出的这个条件可谓十分优厚。
“小人省得了,”商珞敛衽一礼,说道,“小人元宵想休一日假,不知郎君能否恩准?”
“你又要休假?”
陆棠舟之所以用“又”,是因为上次裴时煦召见商珞之时,商珞以寻亲为由请假出了府。
“是,”商珞解释道,“小人不日便要随郎君出远门,走之前想回家看看。” 言外之意,自然是应允了做陆棠舟的贴身女使。
陆棠舟听出来,唇边勾出了然笑意:“理当如此。”
“不过,上次回去,你可有探听到你爹的下落?”
商珞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
“可需要我加派人手帮你去寻?”
商珞分不清陆棠舟这话是真心还是试探,但无论哪一种,她的答案有也只能有一个:“郎君好意,小人原不该推辞,只是若要小人的爹知道小人和相府攀上了关系,难免要上门打秋风,小人倒是不打紧,惊扰到您和主君可就不好了。”
见商珞坚持,陆棠舟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你既然跟我,银钱待遇只会多不会少,不识字也不打紧,慢慢教总归能教会,只一条你须牢记于心,”
陆棠舟眸光冷冽,一字一句:“那便是不得有二心。”
话中有话。
商珞本就有些心虚,此刻更觉陆棠舟的目光压迫感非常,无迹可寻,却将她裹挟得密不透风。
人越缺什么,便越想掩饰什么。商珞屈膝回礼,郑重道:“小人明白。”
陆棠舟目光松动下来,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三字经》和《千字文》,说道:“你既跟我做事,不会识文断字可不行,此二书乃我幼时读书的开蒙之物,你便从这开始学起罢。”
商珞嘴角下意识抽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小人遵命。”
“你不乐意?”
废话。
商珞心下不耐,她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要被摁着头学这种三岁小孩的玩意,能乐意那是见鬼了。
商珞面不改色,抬起一双满是冻疮的手,歉意道:“屋内渐暖,小人手痒难耐,不便习字,郎君见谅……”
陆棠舟目光扫过那双肿胀不堪,红到发紫的小手,默然片刻,从另一旁的药架取下一个白色小瓷瓶:“早中晚每日涂一次,连用七日。”
商珞伸手接过,正准备道谢,陆棠舟却又折回药架,将一个青色小瓷瓶递到商珞跟前。
商珞疑惑抬眸,陆棠舟言简意赅:“脖子。”
那日陆棠舟发病失智险些将商珞掐死,虽侥幸捡回一条命,脖子上却留下一大片狰狞可怖的淤肿。如今这边淤肿已然褪青,虽然仍旧难受,不过表面上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大出来。
商珞默然抬手抚过脖颈患处,忽觉讽刺,这么多天过去,第一个注意到她脖子上还有伤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伤她的罪魁祸首。
“好了,”
如珠落玉的语声截断商珞飘飞的思绪,“正好今晚守岁,无所消磨,你便随着我,把这《三字经》和《千字文》学了。”
商珞一个头登时变作两个大,却也只能认命地翻开书。
不懂装懂难,懂装不懂难上加难。要这样在陆棠舟面前演一整晚而不露破绽。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