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的事办得不错。”
坐在上首的裴时煦端拈起冷白玛瑙雕花茶盖,轻撇浮沫,半阖着眸慢悠悠将茶吹凉,看上去心情颇佳。
商珞垂首应道:“全仰赖王爷栽培庇佑,属下不敢居功。”
裴时煦心里门儿清,冷冷一哂:“行了,嘴上功夫少做些,多替孤办些实事才是要紧。”
接着话锋一转:“孤听商蕊说,你于数术一道颇有造诣。”
商珞心头一凛,余光扫过正在为裴时煦斟茶的商蕊。
商蕊有些心虚地别过脸,避开她的目光。
强压住陡生的惊怒,商珞顿首拜道:“王爷谬赞,造诣万不敢谈,不过仗着年纪轻,手脚麻利,才算得比旁人快些罢了。”
裴时煦蓦地睁开双目,眸中精光化作锋刃,审视着伏跪在地的少女:“在孤面前你就不必谦虚了,你替商蕊做的账本孤瞧过,账目工整明晰,一目了然,也不曾有何错漏,倒是不比宫里的算学官逊色。”
“王爷恕罪!”
顶着裴时煦阴沉沉的目光,商珞假作惊恐地磕了个响头。
这份惊弓之鸟的胆怯让裴时煦颇满意,抿了口茶放缓语气,淡道,“行了,真把你处置了,孤上何处去寻第二个比你更合适之人。”
晚娘这么一闹,双飞楼的细作折损了八成,剩下的两成也大多是些刚培养出来的新人。他本还为此事头疼,没想到陆棠舟身边已经埋好了这么一颗现成的棋子,倒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开春之后,你便随陆棠舟一同去平京,”
裴时煦命令道,“务必要阻止他彻查缩绳隐田之事。”
平京不少世家同裴时煦利益纠葛颇深,隐田避下来的税,只怕也有裴时煦的一份。
如今官家要拿平京世家开刀,裴时煦自然要护着。
商珞眉心突突直跳,按说这属于双飞楼的业务范畴,不该由她一个只懂得如何杀人放火的刺客来做。
可裴时煦话都说道这个份上,哪里还容得她推拒?
商珞应下:“属下定不辱命。”
裴时煦颔首,吩咐商蕊:“平京各大世家的名录,你给孤备齐全了,叫她今日走之前务必背下来。”
这句话说完不久,裴时煦便离去了。
雅间内只剩商蕊母女。
“我是不是说过,我替你做账之事,不要同任何人提起?”
商珞竭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如冰礁藏于眼底的隐忍怒意,却到底为她的眸光染上几分晦暗。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该不会以为晚娘一死,你娘我就高枕无忧了吧?”
商蕊揉了揉腰,倚在裴时煦先前坐过的位置,顾自给自己斟了杯茶。
“咱们这位主子向来薄情寡恩惯了的,经此一事,他已有把我撤换之意,我若再不把你推上去,告诉他我们母女俩对他还有大用处,这位置如何能坐得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