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之下,下山路畅通无阻,不到一个时辰,二人已经骑上骏马,踏上回京路。
骏马步履悠闲,一边走一边低头吃草,谢安白也从怀中掏出点心同黎瑛雪分享。夕阳西下,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岁月凝滞于此刻,静美安然。
抵京时,天色已漆黑一团,谢安白凭着生辰当日的好运,遇到了一家延迟关门的小店,好歹赶上了一碗长寿素面。素面上桌时,二人皆是饥饿难耐,三下五除二地咽进肚中,又要了两盘牛肉和一坛清酒,由黎瑛雪付了银子。
淡淡的月色混着小店微微的烛火照亮了谢安白白皙的脸庞。黎瑛雪看得入神,从五岁到二十岁,眼前这张脸变了又像是没有变。当年那张十来岁的面孔在她脑中反复揉搓,成了无数张脸,却都不如眼前这张来得令人欢喜。
觉察到黎瑛雪的目光,谢安白从酒碗中抬起头,带着微醺的酒气对上黎瑛雪的双眼:“姐姐,你在看什么?”
黎瑛雪追回远去的思绪,轻轻应道:“我在看小安是不是喝醉了。”
“才不会。”谢安白冲着黎瑛雪摆摆手,“想当年我在清风寨……”
谢安白忽然不吭声了。
“知道,名震郾城的黎安少侠,酒量自然不会差。”黎瑛雪替她说出了后半句话。
谢安白不好意思地塞了一块牛肉,就着一口酒咽下去,叉着腰站起来:“少侠行走江湖,不知来处,不问归期,行侠仗义,四海为家,这般恣意姐姐可喜欢?”
“自然喜欢。”
“小安……小安也想做这样的少侠。”谢安白嘟嘟囔囔,像是自言自语。
小店酒烈,谢安白和黎瑛雪都起了丝丝醉意,相互搀扶着游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直到宵禁才各自归家。
黎瑛雪没有回黎府,晃晃悠悠地推开自家府门。汹涌的睡意袭来,很快便陷入幽梦之中。
苏醒之后,黎瑛雪一阵头晕目眩,昨日之事在脑海里打着旋儿,有些分不清头尾。
不过黎瑛雪记得,昨日二人都很开心,从朝阳到落日始终并肩而行,一路上有说有笑,从天文地理谈论到鸡毛蒜皮,从家国天下讲到独善其身,同无数志同道合的友人一般,在山间吟诗作赋,指点江山。
这幸福与欢愉太真,真到有些虚假,如同南柯一梦。
正月里,周遭的温度渐渐上升,严冬已然过去,光秃秃的树干上长出了片片绿叶。
皇帝对陈德妃的恩宠渐盛,陈德妃将要成为皇后的传闻甚嚣尘上。
先皇后育有一儿一女,但由于年纪尚小,太子迟迟未立。陈德妃膝下无子,传闻已怀有身孕,如今皇后一朝失势,太子之位的归属似乎更加扑朔迷离。
宫廷内外,没有人回应皇后之位归属的传闻,但良久,宫中也没再传出与此事相关的消息,人们便渐渐没了兴致。
反倒是二月初,另一个消息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京城纨绔子弟之首,殷芝之子殷臻,宣布参加三月初三的武举。
“什么,那个混混要参加武举?”
“恐怕是家里人逼迫的,听闻殷芝将军一直对他很不满意,动辄打骂,但毫无见效。”
“纨绔了二十年的东西,你还真信他会乖乖参加什么武举,搞不好路早铺好了,走过场而已。”
“殷芝将军也是煞费苦心了,都说虎父无犬子,怎么生了这么个完蛋玩意儿?”
“是啊,他要是能考上,我就让我们家小子也去试试。”
听到传闻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纷纷,高门望族的丑闻总能让人们无端生出些幸灾乐祸,似乎只有这种时刻才能体会到自己与名门在某种程度上一般无二。殊不知,是多嘴多舌的人用利灾乐祸的模样将这区别与差异放大了百倍有余。
三月初三很快就到了,人人都在等着好戏开场,好戏也按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