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冷下来了?”区长白抓住腰间的剑,作出随时应敌的姿势,看了看周围。
他突然的话语,将薛仪拉回现实之中。
薛仪眉头一皱,摸了摸没了知觉的耳朵,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眼前幻象已经悄然消失,太阳穴还一阵抽搐的疼。他伸手扶住区长老的肩膀,稳住身形,脸色越发苍白。
“您没事吧?”区长老感到肩上一沉,忙回身关切道。
“没事。”薛仪摇头道。
“快看,前面有路。”邵乘风指着前面的光亮处,低声唤上二人。
通道光线昏暗,区长老自然瞧不真切薛仪此时的表情,见到他身影略有迟疑,只是低声问了一句:“老真人,我们跟上?”
“好。”薛仪简单应了一声。他扶了扶额,咬牙忍耐着那阵突如其来的疼痛。
他们师徒二人并不多留,似乎没有受到幻影的攻击,薛仪回头再看那一面铜镜,已经不知隐匿到何处去了。
莫非只有他看见了?
那面铜镜所照射出来的诡秘之象,到底蕴含何意?
此时,邵乘风快步走在前头,心下沉着,长剑紧扣在手中,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他心知这两遭都有些顺利过了头,备不住待会有什么凶险的后招。
便留着师尊和薛前辈两人在后面,自己先往探路。
没想到刚走不多时,幽灯照处,却是两条岔路。
他微微一顿脚:“前辈,如今我们该往何处?”
薛仪道:“为节省时间,我们兵分两路吧。”
区长白道:“老夫灵元未全,真人跟着乘风,我也放心一些。”
薛仪知道这是区长老一心要护他周全,处处以他为先,当下也不推诿,便道:“那好,你若遇到险情,不可冒进,前来与我们汇合。”
区长老做了个走的手势,抽出腰间宝剑,入了左道。
左道虽然更为阴暗,却不算十分狭窄,走了片刻,区长老便已经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眼前是一处偌大的居室,环壁布以宣纸,紫檀,香木,绿藤,一应家具皆采集自然,一尘不染,木制的书架上摆满典籍,却颇为凌乱,似乎日常经常挪动翻阅,这洞府主人施术之处,皆在主位附近。
主案之上,放着一方木盒,并未上锁。
区长老一路至此,直见到此情此景,心中虽有犹疑,然而他身为剑峰之主,自幼以剑入道,胆识魄力自然不在话下,面对这般玄虚故弄,还不足以让他惊动身心。
这洞府主人似乎在故意引我派之人前来,机关设置的细节之处,说是无心,却处处紧要。他在这样隐秘的所在,以我派誓言作引,究竟出于何故?
这魔修,真与我派有什么渊源不成?
莫非,是他?
区长老心中泛起一丝波动,望着桌上的木盒,递出长剑,轻轻扬指一挥,剑气便率先飞出。
木盒上的锁啪的一声,撞击在案上,锦锻裂开一角,登时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与此同时,通道的另一头,薛仪两人也终于到了一口地下室里,眼前的石门轰然推开。
两人身心具疲之时,此时正见着帷帐开处,竟坐着一位白衣女子!
原是昏暗森冷的地室,突然显现出与暗淡的背景截然相反的一道白,此情此景,任谁见到都忍不住心中骇然!
晓是心性一向颇为沉稳的邵乘风,此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白衣人长发未束,独自盘坐在席上,衬着墙上的珠光,身姿如竹,眉目如画,坐在一架长琴之前,见到来人,竟然独自拨动了琴弦。
琴声回荡,绕梁不绝。
她那悠闲自在的样子,竟与整个洞窟的阴森鬼寒极不相符。
“阁下何人?”邵乘风率先开口问道。
然而对方并不回话,仍然噙着两分淡笑,静默无言,似乎已经等候在此多时了。
“她的身上,没有内力波动。”薛仪眉头微皱,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邵乘风摁住剑柄,错身护在薛仪身前,再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子,幽光粼粼,照出了更多的细节,他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薛仪问。
“这个抚琴之人,”邵乘风惊讶道,“是个机关人偶!”
他与器峰长老肖越有些私交,曾经在他那处见过无数的机关巧术,自然很快看出了这个“人”的不同之处。
虽然这个人偶做得栩栩如生,但是机关和真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比如她——没有脉搏和呼吸!邵乘风如此想着,体内瞬间调动起一道灵力,舒展蔓延,将她的脉搏探查过了。
“果然死寂一片。”他总结道。
“竟是人偶么?”薛仪眉头一皱,忍不住上前细看,刚走到他跟前,那抚琴人竟然缓缓抬起了头,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又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仅此一笑,也不禁让人如沐春风,一时心神具摄。
“那魔修竟然在这地下室做了这个机关,精巧至此,究竟是何用处?”邵乘风不解。
薛仪单膝着地,于之平视,认真观察着眼前的人偶,希望能找出一点端倪,随即,似乎发现了一点什么,惊讶道:“他···好像是个男子。”
这样极柔极美的容貌,集天地之灵秀,夺日月之光辉,竟然不是一位女性。
“他确实是个男子,而且,他···他好像一个人。”邵乘风也看着人偶一阵,眉头微皱,突然有些面色古怪起来。
“像谁?”
琴声嘎然而止,那抚琴人抬头问道:“师兄,你累了么?” 声音断断续续,明显不及皮囊做得精妙,薛仪心头一沉,没来由荡起了一股哀伤之感。
竟然是抚琴养心,如此的清雅无争,他又问的是谁?无论是谁,想必也不是什么恶人了?
薛仪如此作想,又见到那机关人偶依旧含笑地看着他,似乎还在专心听他的回答,浅笑微妙,不可亵渎。
“我早该料到,就是那孽畜的所为!”一个声音从通道内传出,带着隐隐的狂怒。
薛仪心头一惊,回身看去,见区长白手执长剑,杀气腾腾地现出身来,目中含火,怒发冲冠:“竟然还敢私造人偶,做出这等辱没同门的行径!简直混账至极!”
说着,也没等薛仪两人反应,直接一道剑气,切断了纱帐,又一扬手,遮蔽了人偶的容貌。
一个术法,一道火引燃了它。
火光之中,区长老怒目而视,人偶的面容被布帐掩盖,燃烧的木头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原来栩栩如生的机关人偶,此刻身倒尘埃,身首异处,只有几个挂在身上的零件还在沙沙运转,仿佛顷刻间抽走了灵魂。
一旁的邵乘风见到师尊如此,更是脸色一白,连忙将眼神从人偶的身上离开,侧过身去,露出了几分惶恐。
薛仪见他如此盛怒,心中掠过一个惊人的猜测,也不免心头一震,道:“区长老,莫非这洞府主人,竟曾是我们乙云的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