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由这些汇集的力量,花京院典明穿越了无形的界限,终于抵达了巨大白色花朵的中心。
这里没有任何色彩与事物,白得一望无际,而这片世界最初的画布上,只有一个小小的、抱着膝盖低低啜泣的身影。
一只温柔的手落在了她的发顶上:“小善,我来接你了。”
“哥哥……是幻觉吗?”她抬起头,茫然地喃喃着。
花京院典明没有回答,他折下双膝,拥抱了这个孤独的女孩。
温暖的、温柔的,无比真实的触感。不是幻象,不是梦境,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血肉之躯——有温度的手臂,有心跳的胸膛,有呼吸的身躯。
“为什么、为什么?”她哽咽着,“为什么哥哥会出现在这里。你不该来这里,快点离开!”
于是她得到了一个更加紧切的拥抱,和并不温柔的呵斥。
“笨蛋!你会放弃家人吗?难道你在你眼中,我们是会放弃家人的人吗?”
哥哥的话语令她怔在那里,然而透过哥哥的肩膀,她的视线穿过缝隙,看见了如同万花筒般扭曲的彩色空间——那是正在崩溃的箱庭世界,无数玻璃花朵破碎、飞散,每一片碎片都是她灵魂的一部分。
“我已经回不去了。但是哥哥,你还可以、快回到爸爸妈妈身边!”
花京院典明轻轻松开怀抱,捧起妹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觉得我能接受妹妹用生命换取的未来吗?”
她读懂了哥哥眼中的决意,眼泪汹涌滚落,唇瓣颤抖着:“难道……我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吗?”
“不。所以我们要一起离开,”花京院典明斩钉截铁地回答,“一起回到爸爸妈妈身边。”
他打横抱起他的妹妹、抱起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向着那道不断缩小的裂缝迈开步伐。仿佛穿行在黏稠的泥沼中,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随着他们的前进,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震颤,纯白的世界边缘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从裂隙中渗入的不是光明,而是扭曲的、病态的色彩,无数玻璃碎片透过那道缝隙刺向他们。
她死死抓住哥哥的衣袖,绝望地说:“放下我吧,哥哥,只要有我在你是不可能出去的。我已经……我已经足够幸福了……”
第一片玻璃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第二片刺入他的肩膀,鲜血立即浸透了校服。更多的碎片击中他的背部、手臂、双腿,尽管如此,花京院典明也没有放手,他步伐丝毫不停,紧紧护着怀中妹妹,哪怕那些碎片没有伤她分毫。
“你以为你得到幸福了吗?不!那些都不足够!”尽管浑身伤痕累累,尽管每走一步都如履刀尖,他唇边始终带着柔和的笑意,“我们还没有四个人一起旅行过,没有去参加过小善学校的家庭运动会,没有一起在夏日祭上看过烟花。在你的前十四年的人生里我们还不是家人,但是啊,小善——十四岁的生日你许下了什么愿望,我想要为你实现。明年的毕业典礼,难道你不想在樱花树下拍下属于我们的全家福吗!”
巨大的玻璃刺入了花京院典明的膝盖,他踉跄了一下,咬牙稳住身形:“作为家人在身边见证彼此的每一个重要时刻——这些才是真正的幸福啊!”
那些从未想过的场景,那些本该拥有却从未奢望的未来,随着哥哥的话语如同电影画面般在她脑海中闪现。
“……我真的可以拥有这样的未来吗?”
“笨蛋小善,这个时候,只要回答‘是’就好了。”他笑道,“只要你说‘是’,哥哥什么都会为你做到。”
泪水沿着脸颊源源不断地滑落,她终于无法再违背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紧紧抱住了哥哥的脖颈。
“是——是。我想要和哥哥一起回家,想要作为‘花京院善’,和爸爸妈妈、和哥哥,和我好不容易获得的家人们一起生活下去。”
这一刻,她浑身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所有的攻击在接触那层光芒前便化为尘埃,如同一场逆向的雪。身后的白色空间如同镜子般碎裂,四散的白光重新聚合,形成一个温柔的茧。
光茧之中……她变回了花京院善。
她们就这样穿越了命运的缝隙,回到了「魔女的箱庭」中。
漂浮在空中的玻璃人偶已失去了最初的纯净通透。
随着原本盛开在躯干中的白色花朵秋千般荡出躯壳,那空荡的胸腔顿时失去了所有光彩。空洞晦暗的色彩从心房向外蔓延,如腐烂般爬满了澄净透明的关节。
「她」失去了心脏。
「她」伸出了破碎的手,追逐从心房中逃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