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锐眉间隐隐有些不忍,他比乔晏大十来岁,给乔清河当了十几年的秘书,几乎称得上看着乔晏长大的,此刻他眼里完全没了光,麻木的看着窗外。
“你知道,明明有家庭医生,江熠明为什么要把我送进医院吗?”
乔晏依旧偏着头,湛蓝的天空下飞过成群的鸟,可唯独有一只远远落在了后面。
“因为父亲在他手里,锐哥,你能抛下我父亲的性命送我走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砸得钱锐喘不过气来,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二人都对答案心知肚明。
沉默充斥着病房的每一个角落,乔晏垂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他才抬起头去看窗外。
那只落后的鸟拼了命的扇动翅膀,终于在即将离开乔晏的视野中时追了上去。
“你还记不记得十八岁那年我说过,”乔晏回过神来,“我会成为大明星的。”
钱锐一怔,眼前的场景好像忽然和两年前乔晏刚高中毕业时重合在了一起。
彼时他是国内数一数二有名的艺考生,意气风发地少年迎着阳光走出考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会成为大明星的。”
可一只脚刚踏入娱乐圈的乔晏,在即将展翅翱翔的时刻被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猛地扯了回来,拽进深渊,折断翅膀,走入地狱。
现在他还在娱乐圈混着,围绕在他身上的却只有谩骂、诋毁、冷眼与不屑。
他是花瓶,是资源咖,是关系户,却唯独不是十八岁那个被众多导演夸赞有灵气的少年。
乔晏面朝着太阳,浅棕色的瞳孔里是一如既往的执着,“我说过我会成为大明星,就一定会实现的。”
钱锐微微失神,不知怎的,竟然相信乔晏的话——没有人能真的折断乔晏的翅膀,哪怕这个人目中无人、权力滔天。
“我想去看看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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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纵海手上的新项目在建设过程中起了很严重的冲突,有人借机举报纵海存在税务问题,原本身体就不算好的乔清河不得不连轴转,终于在某天深夜出了事故。
母亲身亡,父亲好不容易才被抢救回来了一条命,却一直昏迷不醒,全靠着价格高昂的机器撑着条命。
戴着呼吸机的中年男人两鬓斑白,双颊深陷,已然完全看不出当初稳操胜券的模样,只看了一眼,乔晏的眼睛就红了。
在这颗大树轰然倒下时,他还没能成长到足以支撑整个支离破碎的家。
乔晏隔着玻璃隔空去摸床上的人影,就像是小时候被哄睡那样轻柔,玻璃凉得有些刺骨,他很想进去对父亲说些什么,可玻璃就好像无情地隔开了生与死的距离。
“乔清河先生目前生命体征平稳,请放心。”
清冽如泉水般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乔晏循声看去,一位陌生的年轻男医生站在几米外,见他回过头来,主动上前几步:“我是新入职的神外科医生梁文安,目前专门负责乔先生的情况。”
梁文安说着向乔晏递出一张名片:“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
乔晏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没去接那张名片,抬头去找监控。
“这里没有监控,您可以放心。”梁文安又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或者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加个微信吧,乔晏先生。”
乔晏迟疑着没动,沉沉地盯着对方的胸牌看了两眼,才发现他眉眼间似乎有些熟悉:“之前负责的医生不是你吧。”
“是,我是刚调过来的。”
乔晏警惕地扫视对方:“家属已经留了专门的联络电话,梁医生不知道吗?”
“当然是知道的,只不过…乔清河先生的家属联系方式,真的是他的家属吗?”
乔晏的语气彻底冷了下来:“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应该也知道我和江先生的关系,不经过他加我的微信,你不怕吗?”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梁文安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朝乔晏靠近,压低声音:“我想,你大概不想每次都从江总嘴里听说乔伯父的消息,也不想一辈子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