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立夏,夜景是不是很漂亮——”
“……嗯!”
你们最终被交警拦了下来,九十九由基跟他们交涉的时候,你忍不住在一旁大笑。人生中还有很多很多没有做过的事,你想拥有足够漫长的时光,将它们一一尝试。
*
你和九十九由基只过了短短的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就成为了好朋友,你们在仙台城的遗址上看完了日出,九十九由基向你告别。
“打算去哪里呢?”
“得去见见我的小男友,不然他就要跟我闹别扭啦。”
你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粮,九十九由基笑着掐了掐你的脸,“小立夏也要勇敢起来!只要努力过,得到什么结果都不会后悔。”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跟我说说你们的事吧~”
九十九由基来去如风,你坐在平台上,直到太阳升起来,才动了动酸涩的脖子往回走。
你来到了昨天就想进去看看的地方——一间画廊。因为不是周末,画廊里的人不多,你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幅画前跟人说着话的青年。
他的头发被染成了金色,你原本以为他会在度过叛逆期后染回黑色,结果并没有。耳朵上倒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饰品,只戴着款式简单的耳钉,虽然目测价格超过了二十万日元。
你安静地看着他,观察着距离你们的上一次见面,他发生了哪些变化。
他变得成熟了很多,比起你,果然他更像你们的父亲,举手投足间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的冒失青涩,透着成年人的自信沉稳。
你看着他将那一位客人送走,在不被人察觉到的地方轻轻扯了扯领带,呼出一口气,那一瞬间仿佛还是那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你笑着看他在画廊里转来转去,后来就不再注意他,转而去看他这些年来的作品。你看到了大片大片灿烂的花朵,他喜欢拍摄这些富有生机的存在,或是灿烂易逝的瞬间。
在他离家之前,你们的关系曾短暂的缓和过一阵子,他也曾为你拍过几张照,你很喜欢那些照片,只不过不知道它们现在又在哪里。
临近中午时,他终于有了休息的空隙。你跟着他来到后面的工作室,看着他把领带彻底扯开,靠在桌子边缘愁眉苦脸地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女声,很快,他的眉头松开了,脸上露出一种他从未在家人面前展现过的笑容。
真的不一样了啊。
你觉得自己该离开了。就在这时,你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你怔怔地看着他,他在提到你时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像是提到一个陌路人,手指却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敲了敲。
“……就今天下午……对,只有我们。”
*
见到自己的墓碑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
你看着照片上面带微笑的少女,觉得陌生又新奇。你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张脸,重塑的身躯模样与她不同,成为咒灵后也无法看见自己的样子,因此你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像打量多年不见的好友。
原来我长这个样子啊。
你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身坐在墓碑旁,看着面前的葵和他的女朋友,也可能是妻子。葵将一大束花放在了你面前,你往旁边挪了挪让开些位置。
“二十三岁快乐。”
什么嘛,你的生日根本不是这个时候啊。你眨了眨眼,眼眶一片湿热。
葵身旁的女人握住了他的手,他看着你,短暂的沉默,“我就要结婚了。”
噢,原来是未婚妻。
“恭喜你啊,葵。”你微笑着,哪怕他看不到,也听不到。
你以为他会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他只是在你的墓碑前久久伫立,然后反握住了身边人的手,“我们走吧。”
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你靠在冰凉的石板上,鼻尖是花束的芬芳,你闭上眼睛,午后的日光透过眼皮,投下暗影。
“好不公平啊。就连那样的家伙,也成为了可靠的大人……”你忽然觉得有点冷,抱着膝盖,努力地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
华灯初上时,你回到了城内,街道比你想象中热闹得多,你走了一会,发现身边多了很多穿着浴衣的人,他们成群结队,像是要奔赴一场盛大的庆典。
你不太能想起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索性顺着人流往前走。
道路两旁的商店装饰一新,充斥着庆典的乐声和店家的吆喝,商店门口插着一根根长竹竿,新鲜艳丽的纸花彩球将它们压成弯弯的弧形,色彩缤纷的千羽鹤和短笺在风中飘荡飞舞。
你抬手抚开一簇又一簇垂落的彩带,挤在人群中穿过一道华丽的拱门,视野终于开阔,不远处的天空传来砰砰的炸响,绚烂的烟花倏忽出现,拖拽着璀璨的光羽坠入盈盈的广濑川,天地间一片灿金朱红青绿宝蓝瑰紫亦或纯白的光辉。你被人潮推涌着向前,耳畔是人们兴奋的叫喊,你终于想起了这一天,仙台一年一度的七夕祭。
“甚尔,烟花有什么好看的,那种东西整个夏天哪里都有啊。”
“可是夏天就要结束了。”
“这不是很好吗,又热又闷,我们快点走啦。”
你停下脚步,看着擦身而过的男女,男人将袖子从女人手中扯出来,转头看了眼天幕,猝不及防的与你目光相撞。
整个夏天,日本会举办将近一千场花火大会,在不刻意寻找的情况下,于几百万人中偶然相遇的概率有多小呢。
你不知道。
你们就这样站在人世的喧嚣和短暂的静默里,回望着彼此。
那是比刚与你分别的伏黑甚尔更年轻,比你记忆中的禅院甚尔更年长的他。你来不及看清太多,下一瞬,汹涌的人潮隔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