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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生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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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桥趁赵麒泽去洗澡的功夫拆开另一份生日礼物。他深知符琢手艺精湛,即便已经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却还是惊叹于它的精美程度。

透明的防尘盒里装着缩小版的青鸟班教室,课桌、黑板、墙壁标语、饮水机、角落里垃圾桶……细节栩栩如生,三十六套桌椅井然有序,座位上的软陶人偶都身穿校服,五官是简笔画表情,发型与本人贴合,胸牌上写着对应的姓名。

夏明桥看到站在讲台上的自己,身上的卫衣和牛仔裤格格不入,旁边是穿白衫黑裤、戴黑色半框眼镜的付彬,笑眯眯的表情很传神。

黑板上写着欢迎新同学的标语,还有夏明桥的名字。

符琢给这件作品起名为“初见”,既是夏明桥和青鸟班的初见,也是他们的初见。

夏明桥去看符琢,看到他精致的发型和闪亮的星星眼,不自觉笑了一下。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的符琢趴在课桌上昏迷不醒,被付彬点到名字的时候估计连眼睛都没睁开。

赵麒泽洗完澡出来,发现夏明桥坐在书桌前写东西,警惕地凑上去瞄一眼,看到是单词本才放心擦头发。

从浴室里带出来的热气很快就消散了,他去拿空调遥控器,打开制热模式,随口问一句:“明天过生日,你有邀请符琢吗?”

夏明桥停笔,“没有。”

“为什么?你们关系不挺好的吗?”

“嗯。”夏明桥答的后半句,继续默写单词。

邀请与否是他的个人选择,赵麒泽并不追问原因,只是说:“我有朋友要来,不光是蒲理他们,还有其他人。你如果介意的话,吹完蜡烛我们就去外面玩。”

“我不介意。”

“行。也差不多该睡觉了。”

“我背完最后十个单词就去洗漱。”

夏明桥洗漱完,宿舍里已经暖和起来,加湿器安静地运作。赵麒泽帮他提前开了电热毯,被窝里热得像之前去的汗蒸房,让他手脚的痛感稍有舒缓。

也许是六岁那年在溪水里泡了半宿的后遗症,天气一冷,他的骨头就会不间断地刺痛,像有虫子在里面啃食。手脚关节尤为严重,小时候忍受不了,疼得睡不着觉,经常半夜偷偷起来生火驱寒。

烤一面,另一面冷,身体永远也暖和不起来,只能先把掌心烤得暖热,再去揉痛的地方。

闵□□醉酒睡得沉,起床也晚,一次都没发现过他,不然又得挨一顿打骂。

初中住校没火可烤,就用塑料瓶装了热水抱着睡,被谣传是起夜的尿瓶。再后来,不知道是病症日渐减轻还是习惯了疼痛,即便整夜手脚冰凉,夏明桥也不再试图汲取温暖。

他一直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看,不要追忆过去。

时间无法倒流,追忆也是徒劳,过去的事就让它荒芜。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旦感受到些许暖意,深埋地底的种子就拼命吸收养料,挣扎着破土而出,柔软的藤蔓缠绕上来,拽着他后退,回头看清楚当时的自己原来那么冷。

分明是享受幸福的瞬间,却更多地察觉到痛苦,分明该欣然接受的馈赠,却更多地感受到压力,计较以后该如何偿还。

夏明桥站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有人试图把他拉回安全区域,却不知受力点是他的命门,越努力施救,越是剥夺他的生息。

心脏疼得似乎要爆炸,耳蜗和助听器全取下来依然觉得聒噪,夏明桥将被子扯过头顶,哆嗦着急促地呼吸,冷汗迅速浸透了睡衣,紧贴皮肤的感觉在此时堪比布满尖刺的锁链。他担心惊扰到赵麒泽,紧咬着牙关把痛苦咽进肚子里。

“脸色这么差。”赵麒泽将热气腾腾的鸡汤面放在他面前,顺手贴了一下额头,“哪里不舒服?”

夏明桥垂着眼皮,“昨晚没睡好。”

“又愁考试吗?”

“嗯。”

赵麒泽宽慰了几句,思索着改天找个好去处,带他释放压力。

生日会如约而至,来客大多是熟面孔,穿着打扮简约雅致,得体又舒适。夏明桥流水线似的打招呼、拥抱,笑得脸发僵。

家宴过后,赵麒泽的朋友们也陆续到场,他穿着浅蓝色的立领衫,颈间戴一条麒麟玉坠,有条不紊地招待好友,臂弯里多了一束花,头上多了一只鹿角发箍,金色披风华丽曳地,彩虹围巾在胸前系成蝴蝶结。他带着这一身精彩纷呈的搭配,大方热情地与亲友合影。

包装精美的礼物堆成一座座小山,赵麒泽亲手摆放,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披风不慎带倒边上的花瓶,昂贵珍品眨眼间成为一地碎片。没有人责怪他冒失,说扫兴的话,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心他有没有受伤,说着“碎碎平安”之类的吉祥话。

待宾客到齐,两个三层的蛋糕被推上来,长辈们轮流说了些什么话,夏明桥一个字都听不清。

他一整天都在耳鸣,刚才见赵麒泽打碎了花瓶之后越发严重,好像有人在他脑袋里不停地摔花瓶、摔玻璃罐、摔碗碟,锋利的碎片扎进灵魂里,让他头痛欲裂。

轮到赵麒泽发言,大家都微笑着注视他,夏明桥发现自己居然也在笑。等众人的目光移过来,他茫无头绪,局促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可他看到自己的嘴唇动了起来,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周围的人却好像并未发觉有什么异常,依旧平静地笑着,夏宛澄甚至红了眼眶,神色动容。

光线暗下来,蜡烛燃起,宴厅里响起节奏欢快生日歌,大家都跟着鼓掌歌唱。许愿、吹蜡烛,流程毫无差错。

夏明桥又去看自己的表情,看自己站起来切蛋糕,手很稳,还有人夸赞他切得漂亮。

这是我吗?夏明桥后知后觉。

如果这是我,那么旁观这一切的人是谁?

夏明桥低头看自己的手,很小,皮肤粗糙,泛着灰紫色,掌心有很多茧子,还有正在流血的伤口,指甲缝里塞满泥土。

脚底很凉,他没有穿鞋。

宴厅布置得花团锦簇,到处是气球和灯带,光鲜亮丽。夏明桥站在明镜似的玻璃窗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幼小的、瘦弱的男孩,一张血色尽失的脸,穿着不合身的毛衣和长裤,湿透的毛衣沉甸甸地挂在身上,露出血肉模糊的半边肩膀。

原来这才是我。

不是夏明桥,而是闵桥。

肩头压下来一只手,正压着他的伤处。夏明桥颤抖着抬头,看到闵□□阴沉沉的脸。他用力挣脱开来,朝门口跑去,却被散落的丝带缠住脚,狼狈地跌倒在地。天旋地转,他敲了敲昏沉的脑袋,瞳孔慢慢聚焦,对上一双黝黑发亮的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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