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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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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照了驼色,在这西域,马可不如骆驼好用,可到了那赶路人手里,牵得大多还是马鞭,踩着碎石子,踏过黄沙土,终来至这碎叶城,依托着碎叶水,其西便是沙漠,可此城绿洲倒还可见,是个静谧安定的边役小城。

进了城,各处酒家幌子摇摇荡荡,门间屋内人进人出,与别处无什么不同,行路人一路牵马一路看,身上白袍早已被黄沙沾上灰尘,这一幅打扮眼见的便知是个过路人,还是初次到的过路人。

有人招手相迎,“新造葡萄酒,鲜得很!郎君少不得来尝尝!”

可前方人无动于衷,幕笠带着,没了纱帘,上面竹编也是破破烂烂,几根开了岔的硬棍翘起。

“新造葡萄酒,鲜得很!五两酒家的酒水全城吃过!新客快来尝尝!”

不知哪句话触动了眼前人的心弦,他回了头,视线随着一人进入那帘子。

“来五两!昨日没吃了!”

“好嘞!”

一袒胸鼓肚大汉掀了帘进入,那人身姿一定,定看着,很快,竟也慢慢转身掀帘打入。

“酒家,来五两。”

薛枝站在门内,见酒家这般说。

——

“主顾,你看这边——”

几人前方打着棉茎,一西域盘帽女子前方引路,巧文十郎后面跟着,那女子身量很高,举手投足皆是沉练,这棉田一望无际,比那几人住所边的丘地要更遥阔。

几人在这棉田观摩,驻足,站立这处是个小高地,丽娘随手拽了一根棉茎,打着两旁枝绕,面目不算沉重,可也不轻松,手轻轻错开,茎铃散去,棉絮漏出,手抬起,两人去看,“这棉再有两月便该收了,经了一夏长竟才长出这些。”

巧文问答,看着那随风欲起的棉絮,从手里接过,再随风四散,望向棉田,向前一步,风飘起,苍黄的茎铃在空中飘荡,景象是好的,茎铃高高而起,没被压弯。

可压弯的是众人的心。

巧文走入棉田,弯身去看,一边走一边拔开杂乱的茎叶,身后人见了,丽娘一摆手,那开道的小役跑了来为巧文拨着两旁茎叶。

斜走了一亩地,两旁棉铃均被巧文摸了个遍,等回过身来,没看丽娘,望着这片区域,“太干了。”

她道。

丽娘也转过身去,看着同片方向,“不错,太干了。”

“缺水。”

身后另一女子上前,少年老成,气势沉稳问,“主顾,不知你们那边二队与五队棉地怎样?”

“那边棉种早下两月,日日开水浇灌,便是提前有个准儿,以备不时之需,况那两队选的都是上好的种子,这两日摘棉定是有个好收成。”

巧文回头,几人随她行着,她笑,“那边目前来看,还不错,比去年收的那要好上太多。”

丽娘道,“这么说,便是这水上的弊病了。”

巧文点头,“不错,两旁棉种所差倒不是很多,至于地里这边更是丰沃,唯其那两队日日有水浇灌,比咱们这儿要好上太多。”

丽娘道,“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家这片地向来是碎叶城最为丰厚的,水利已是集全城之盛,如此这般,这水仍是不够。”

“往日浇灌瓜密麦子,不是并无如此大的用量,可时间上却没如此跨度,麦子有那冬日之冰雪,至夏就收,储水尚足,瓜密最多也就一月浇,可这棉铃却要半年之久,其中暑季又为最旱,勉强过去了七八月,那水早已用完,剩余两月可如何是好?”

“不怎么办。”巧文看着前方,脚步沉定走着,脸上不见愁霾,反而是轻松。

像是总归等到这日,退无可退,这老天迫使她向前,走出那不想走的一步。

“丽娘,你还记得年初我与你商谈的事么?”

身后良久没有答话,只到了棉田出口,高高门匾,刻着几字,棉田三队。

“开城南水库。”

丽娘随巧文停下,看向她,认真道,“二娘,恕我直言,我的看法仍与年初相同,不能,不可。”

“官府不会为了这地放匝,那乃是碎叶全城百姓之根本,遇其旱季唯靠其烧水做饭,浇灌水田。”

巧文看她半响,开口,“可你也道旱季,如今夏不已过去了么。”

几人看着,丽娘回,“天上的夏过去了,可民众心里的夏没过去。”

对视良久,巧文转身,“事不试试,怎会知道?”

坐马上,她低头,“丽娘,你也知道,瓜密麦田重要,可我这棉更是全城之本啊。”

缰绳牵起,马嘶鸣。

“况,等百姓心中的夏过去,你觉得,有可能么?”

百姓心中的夏是什么?

是安全感。

放水库动他们命根子来浇这棉田。

这事,从话出口便已是翻天而行了。

困难重重。

任谁听了,心中都是一道杠。

沉沉压着,透不过气。

可事到临头,却不得不行。

难,难,难。

在马上,十郎问去,“你当真要开水灌地?”

巧文回,“那是自然。”

马儿悠悠,也不急,两人晃荡着。

这一带地还算硬实,除了没些树,没些草,就觉与中州行着差不多。

“可我觉这事不太行。”

“不太能成。”

马蹄声哒哒,巧文笑,“连你也觉不成。”

“我见……”

“诶——”巧文打断,“不过现今,我行事早已不看众人——成不成了。”

这桩桩事,去听他人,去扭结,去踌躇。

哪还能行得了一步。

本是难事,谁都来劝阻。

便不再问,只管行便是了。

“驾!”马喝起,前去。

十郎见那人影,圆领袍后是道道尘烟,尘大,一不下心迷了眼,一遮手,再看,已无踪迹。

远处山头可见,巧文停了马,不再赶着步子,马随茎吃着草,巧文在上也随它去了,左右也消磨些时候。

这时,人清气静,也可想想事情,如何与那官府交道。

这水匝,如何才能放开?

要过几方人马,几道关卡?

吃饱了饭,这脚步自然也回去了。

前方又是一道丘地,翻过了,便是巧文那几所住处,远处稀疏林子不知为何起了黄鸦,群鸟飞来,巧文看着,等那鸟飞来,取了马鞍的弓,张开,对准,好利索的弓法。

倏的一声——

鸟雀应然而下。

眼紧眯着,直见了有鸟射中,面上一笑。

还不错。

两腿紧绷,驱马前去,恰好是回去的方向,捡了那箭鸟,心里颇为自得,下了马,离住所也不远了,便走着回了。

前方羌笛声起,知是那张沙又吹起了笛子,断断续续,也有许久未闻了罢。

正想着,身后披衣被风刮前,她手抹了后去,一抬头,荒芜的地上,一人站立前方,马正在那人脚旁梭巡。

风挂起,面上笑不知该何处安置,渐渐,还是淡了下来。

两方对视,故人相见,竟是一幅不知如何说,不知如何见的场景。

巧文低头,再抬头看,眼前黄沙吹起,身前人的衣袍也随风飘起,那披衣与她一般俱被风吹了一旁。

她忽然想起,初见时,也是这般青布衫,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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