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个难得的好天。
雪停了,风住了,日出了,沈今生噩梦中醒来,见身边仍是萧宁,睡态安详,呼吸均匀,不由地舒了口气,偏头,看向窗外。
雪后初晴,天光乍亮,日光透过雪白色的窗纱,扑洒在室内,恍如给所有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这样的场景,恍惚间,很容易让人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来。
比如,萧宁午后睡醒,日头也有些偏西了,她总是会去后院的梅园里转一转,转够了,再回来,坐在沈今生的身边。
两人一起,喝喝茶,聊聊天,说说话,直到日头落下,沈今生会趁着萧宁起身时,从背后环住她,下巴顶在她肩上,半抱着她,说:“今日,去哪里玩了?”
萧宁指指窗外:“梅园。”
“可有摘一些梅花?”
“没有。”
“下次去摘些吧,叫上我,我陪阿宁去。”
“阿宁?”萧宁故意纠正她:“没规矩的,该喊我夫人。”
“偏要喊阿宁,如何?”
“夫人。”
“阿宁。”
无论萧宁怎么拒绝,沈今生只是笑着,不断重复着,到了后来,萧宁也不反驳了,日子久了,竟然也觉得,“阿宁”这个称呼,其实比“夫人”听起来亲切。
而且,那是她们独有的,不是吗?
室内静谧,沈今生并不想去打扰萧宁的梦境,下了床榻,轻手轻脚地穿衣洗漱,昨夜已经吩咐过阿商,来帮忙收拾。
因此,出门之际,阿商恰好提着箱子刚到,目光掠过睡在床上的萧宁,不卑不亢地冲沈今生作了个揖:“沈郎君,您要出门?需要叫醒夫人吗?”
沈今生阻止了她:“不用,让她睡吧。”
阿商道了声“是”,主子的事儿,她从来不敢置喙。
既然说了今日要忙,沈今生也不浪费光阴,急匆匆地去了库房,拿了些银票和文书。
库房管得严格,无人敢擅自入内,若有需求,必得萧宁亲自批条子,而沈今生是个例外,即便萧宁不在,也可以提用。
所以,这些银票和文书,都是沈今生自己拿出来的,无需登记,亦无需知会任何人。
期间还吩咐了管家,买一些路上需要的东西,备好马车,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 。
一上午,忙的不可开交。
直到午后,沈今生趁着片刻的悠闲,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揉了揉酸疼的脖颈,准备去竹院,喊萧宁起床。
到了竹院,门虚掩着。
沈今生忽地停下,转头看向身侧被白雪覆盖的小道,目光微沉,她是习武之人,感官比常人敏锐许多,刚才那一声冷笑蕴含的寒意,听得真切。
这条小道通往后院,而萧宁的卧房就在后院,后院并无其他人。
萧宁还在睡,那么,来的人又是谁?
来人没有给沈今生时间思考,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擦过她的脸,划出一道血痕,而后钉在她身后的雪地之中。
不是冲着要害来的,若那箭手想要她的命,那么,这箭就会正中她的胸口。
也就是说,这只是一个警告。
身后是竹院,萧宁就在竹院之中,她不能惊动萧宁,同时,亦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那箭手许是料定了她不敢喊出萧宁,因此也没有躲藏。
不远处,淮泗悠然独立于雪中,面上笑意盎然,在看到沈今生脸上的血痕时,笑意似乎更深了些:“沈今生,你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还不安分?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沈今生有些不耐,陡然冷了脸色:“淮泗,你好大的胆子,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吗?”
淮泗毫不在意,不屑地嗤笑:“是又如何?你不就是靠着一张脸,蛊惑了萧宁,让她为你做主,与你做那同床共枕的夫妻吗?可惜啊,你这张脸,若是没有解药,不出七日,就会烂成一团,到时候,看你还怎么蛊惑她?”
灼烧感漫开,沈今生指尖微微发颤,抚上脸颊,触手一片湿腻,黑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地流下来,这下,原本还清晰的思路,霎时间被搅成一团乱麻。
她抬眸,目光似要将淮泗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