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梁县实在太远了,祁书杭坐了三个小时高铁,然后坐了一个小时大巴车才辗转到城区内,鬼倒是不用付车费,他飘着就行了。城里还好,受灾不严重,最多只是些街道被淹,电路有些毁损,门店的东西遭到损害,不至于出人命,惨的是广大村镇地区,尤以庆林镇、大庙镇和干水镇最为严重。
鬼先飞往上空巡视一番,祁书杭发现他还挺快的,跟空中出租车似的,跟做梦梦到自己会飞简直一样——我死了要是能变鬼也挺好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按照鬼的指示,去地摊买了筒靴和斗笠,再从路边撇了根结实的木棍做手杖,然后去车站讯问通往这三个镇的交通方式是否开通,最后买了点饱腹的食物揣身上。
做完这一些,鬼差不多也飞回来了,他面色凝重,低声说:“我们先去庆林镇,那里受灾最严重,而且因为地势低疏通难度最大 。”
祁书杭于是坐上了小面包车,在颠簸了接近半个小时后又坐上摩托车,最后只能走过去,祁书杭没去过农村,走路本来就费劲,再加上山路湿滑,在下坡时摔了好几次,他心想,要是爬下去说不定还利索些。
还没完全到村子里,祁书杭就在山上看到什么叫“桑田”变“沧海”,浑浊的水浪奔涌,肆意横流,虏走了大树,房屋,也卷走了还未收获的庄稼。在颜色深沉的山间脊背处,几朵亮橙色格外显眼——是消防官兵正在抢险,有的负责疏散村民,有的负责搬运物资,还有的穿着救生衣去救那些被困在水中央的村民。
“都怪你!”祁书杭突然转头吐槽那只鬼,“下个雨能下成这样,下次别下了!”
鬼双眉紧蹙,神色一点都不轻松,他下雨当然有足够的动机——连续一个多月四十多度的高温,瑜嘉地区秋季农民的收成基本殉了,他下雨也是为了改善这种情况,但是水汽一旦脱离他的手,形成多少雨水,何时下雨何时停雨不是他能决定的,实在是他好心办坏事,这不,现在来想办法补救了嘛。
鬼没有反驳祁书杭的话,虽然不是他主观原因造成的,但总跟他脱不了干系,他说:“我到积水下游去探查一下,你就在附近呆着,不要接近洪水,也别去山坡下面。”
“好。”祁书杭扶了扶斗笠,现在雨下得小一些了,就没打伞。
祁书杭在原地驻留了一会,就沿着岸边边走边看,被淹没的房屋像一个个孤岛,只剩下屋顶露在水面,上面偶尔站着几个人在等待救援。离他最近的一家人甚至跟他打了个招呼,他无能为力,只能叫他们关注消防队员的动向。他走出一段路后突然听到背后一声尖锐爆鸣——啊!
祁书杭急忙回头看,刚刚抱着孩子的女人癫狂一般正朝水面大声喊叫——救命啊!祁书杭几乎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个花绿色的襁褓。祁书杭头皮一紧,三两步跑到岸边,一个猛子扎进浑水中,急头白脸地游到襁褓边上,狠狠地揽住了它——还好还好,还在哭。
祁书杭想游到岸边,但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冲刷到下游,扑棱出去倒是简单,想倒腾回去就难了!
他心里蒸腾出巨大的恐惧,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他还单手抗着个小婴儿,尽量托起来,不让它吃水。被冲了几十米后,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座石拱桥,跨度不大,大部分桥身被淹没,只裸出部分桥面。是个机会——祁书杭脑子急剧充血,疯狂运转——他只要往桥那边靠,就有机会被桥柱拦住。
他脑子虽热,但好在心够冷静,他先放松四肢,不乱动避免沉下去,然后一边在纵向顺水流,一边在横向调整方向靠近桥墩。起效了,他正往桥那边靠近。
但桥淹没在水面下,他只能大致判断拱桥的走势,近了,近了,更近了,他看了一眼肩上的孩子,然后往桥边一靠,他大臂碰到石头,就在他以为能靠上去的瞬间,水流因石头抵挡的原因极速变化,将祁书杭身体狠狠带歪,祁书杭惊恐地伸手想抓住,结果石头湿滑,他跟石头擦掌而过,被冲到桥洞下面了!
祁书杭头皮发麻,完了完了两个字在脑海里还没盘旋出来,就看到耳边有一根黑乎乎的棍子,想都没想就上手抓住,棍子“咯”的一声,祁书杭发现它的另一头被锁在桥底下,他仔细一看,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棍子,是一把剑,还好这把剑不锋利,要是把新的,祁书杭的手已经血肉模糊了。
“好结实啊。水这么猛居然没冲烂。还吊个我。”祁书杭心想。他往两边看,桥就在头上,但是根本没办法着力,怎么办?祁书杭脑海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时间紧迫,流水湍急,他一手抓剑,根本支撑不了太久,也容不下仔细思考了,只见他将襁褓小心揽到身前,一大口咬上襁褓,确保咬到小孩贴身穿的衣服,然后用肩膀和脸夹住襁褓,确保固定。空出来的那只手去够剑身,眼睛是看不到的,只能凭感觉。他干脆闭眼,不让扑打的流水影响自己。
够到了!
他向前挪动一寸,然后再用另一只手去抓前一寸,一点一点地往前。襁褓中的婴儿哭声变弱,声音开始变得嘶哑,还混杂了几声咳嗽。祁书杭艰难将头抬了一点点,牙齿闭合久了有呕吐的冲动,他强行压抑着,奋力加快手上的动作。终于摸到剑柄了,他双手握剑,用大臂挥动,将剑往石头缝隙里插,在重复了好几次之后,剑终于嵌进了一处缝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