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书杭抬手看了看电话手表,距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开始吹牛皮:“你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现代科技啊,什么人像复原,DNA寻亲。只要你跟我讲一下你的信息,我帮你发在网上,说不定有人知道呢,到时候再去求证,不就能找到你认识的人了吗?”
那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噗”的笑出了声,但短促的笑声很快消散,他说:“我佩服你的乐观,大概无知的人都会这样。不过童言无忌,等你像我一样,死了几百年就知道了。”
这句式咋这么熟悉呢?这不就是经典的“等你到我的年纪就明白了”吗?虽然这个“年纪”大得过了头,是不是真的能在这个过大的年纪体会到不一样的东西呢?祁书杭说不准,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的爹味真的有点重。
要是搁平时,祁书杭早就走了,根本不会跟对方说更多的话了。但他将刚才的白眼翻了回来,丝滑地将眉眼弯成了笑意盈盈的模样:“我还小嘛,大仙别往心里去,我这不是想帮您排忧解难嘛,免得您,额,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
那鬼细细端详着他,眼睛都眯缝起来,像是要窥伺点什么东西出来,他的表情略显严肃沉闷,看了一会,神色突然放松下来,开口说道:“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祁书杭突然卡住——哎,不是,你神经病吧。这时,那鬼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稚嫩的少年音却带着成年人的深沉:“去上学吧,做你该做的事。”
“那你干嘛?”祁书杭脱口而出。
那鬼的神色放松,用松弛惬意的口吻说道:“等日落。不过今天多了一样,等你放学。”话说完,他转身走到一颗小叶榕底下坐下,靠上大树巨大的树干,宽大长袍摊在地上,像流淌的湖水。大树撑开蓬勃繁茂的伞盖,笼出一圈圆圆的阴影,在热得发亮的背景中,像一方阴凉新世界,那鬼栖身其间却不像鬼,倒像个被遗忘在凡间的仙人。
祁书杭看他没有多的动作,便跑着上楼了。他是走读生,在教室午休。班上一共六十多个人,走读生就十来个,这里面就包括他和他的发小,张志强。两人的座位被安排在走道两侧,对两个话痨来说,这简直跟分开牛郎织女的银河一样碍事。
现在大家都已经趴在课桌上准备睡觉了,讲台上坐着班主任,黑框眼镜、灰短袖,皮带吊钥匙,微凸啤酒肚,黑裤子——数学老师标配。他那一双高度近视的小眼睛却很精明,如扫雷般扫描下面每个低下的脑袋,要是谁抬起头,手里的粉笔就会对其实施精准打击。
祁书杭睡不着,侧头看向张志强,瞥见对方也在装模作样地睡觉——这傻逼还在抖腿。仿佛是心灵感应,张志强将头侧了个方向,正对祁书杭,一双毫无睡意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仿佛在说:儿子,这么晚才回来,你怕不是把食堂都吃垮了。
祁书杭冲他做了个口型:滚。
但这并不是他最想表达的东西,他有些心急发慌,一想到刚才经历的大冒险没办法拉着对方的胳膊激烈交谈,然后两个人一起承受天塌般的震惊,他就怎么都不得劲。
于是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在课桌下颤抖着手在草稿纸上写下:我他妈见鬼了!!!
他觉得不满意,勾掉。又写:大强,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真的看见鬼了。
又勾掉,再写:强子,你见过鬼吗?真的鬼那种。
来来回回勾了好几次,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写这件事张志强才会信他,而不是认为自己是个神经病或者在撒谎。
在一坨坨黑线下面,祁书杭写:放学带你看个东西。
写完后,祁书杭故意咳嗽一阵,掩盖撕纸的声音。他连忙抽出纸巾捂住口鼻擦拭,用过的纸巾被揉成团,想丢进桌边挂的垃圾袋时却不小心掉在地上,祁书杭不得不弯下腰去捡,手里另外一坨纸团脱手,悄摸呲溜到张志强板凳底下。
张志强看他一套丝滑小连招,嘴角比AK还难压。他脑子微转,开始装痒挠肩膀,挠了肩膀还不够,又挠到手臂,肚皮···一直往下。祁书杭眉头微皱,心想你的脑子略显光滑,你的演技也没能很好地弥补这一点。
张志强的手终于摸到脚腕,偷感十足地捡起小纸团,拆开看到潦草的一行字——放学带你看个东西。
张志强心里骂祁书杭“妈了个巴子”,还以为有什么重大事件呢,结果就整一悬念。张志强边起身,边看那行字上面的一坨坨黑线,企图从废弃的字迹中窥探秘密。就在他刚直起身体,眼睛抓了点蛛丝马迹的时候,一道飘逸的弧线突然袭向眼前,不偏不倚“吭”一声砸中脑门,再优雅地“噔”,落在桌上。
张志强懵逼地捂住脑门,抬眼看到讲台上的班主任夜叉般的面孔,下一秒仿佛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吃人。“见鬼了!!!”陡然闪烁在张志强的脑海里,莫名带来身临其境的通透感,与此同时,他有想撕了祁书杭的冲动——你见你妈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