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酒杯有点凉,玻璃沿沾了水汽,我手指碰上去时微微一抖。
发小笑着,说起我们小时候一起逃课踢球,被家长追着在街上跑,还说我那时候哭得可怜兮兮。
我低头笑了一下,笑得有点慢。耳朵热,脸也热,连眼眶都有点涨,像要起雾。
太久没这样了——有一个人能肆无忌惮地说起过去,而我可以不用伪装。
杯子见底,他替我续了酒。
我没拒绝。
我只是觉得,今天应该放松一点,难得。
后来是手机响了。
我拿不稳,指头滑了几下没接上。发小先一步拿过去接了。
“喂?……嗯,他现在醉得差不多了。在我手里呢,放心吧,你是……啊,教练?”
他说得很随意,像在打游戏语音,话没过脑子就出了口。
“喂——别乱讲……”我声音黏着,没力气抢回来。
他把手机还给我时笑了一下,说:“你教练好凶啊。”
我忽然有点不舒服,不是酒精的缘故,是——一种很奇怪的不安,从心里慢慢涨起来。
像是有什么事,正在往这边奔来。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震动。来电显示的名字落在屏幕上,我心里一震——
是他。
我这次接得很慢,下意识地想逃避。
“……喂?”
那边的声音很低,像是压着情绪说话:“你在哪。”
我咬了下嘴唇,喉咙有点哑:“在……外面,没事。”
“你喝酒了?”他问。
我点头:“没喝多少……”
电话那边忽然变得特别安静,只剩下远处的风声。他像是在极力让自己语气平稳:“和谁。”
我靠在椅背上,小声说:“我发小,来看我……”
他吸了一口气。几秒后,他声音压得低得几乎听不清:“地址。”
我说不出口。他又问了一次:“地址。现在。”
我没吭声。
“你让我自己找?”他声音更轻了,不像是在生气,却让人头皮发麻。
我下意识说了个地名,还没说完,他挂了。
我手机握在手里,发烫。
发小还在说什么,我听不见了。耳边嗡的一声,像被扯回什么地方——
不是现在,不是酒吧,是那种明知道会来的东西,它正从黑夜尽头一步步靠近。
—
等我意识到他真的来了,是在门口亮起来的一瞬。
我没看清他进来时的样子,只听见脚步声踏在酒吧昏黄的地砖上,比周围的音乐还沉。
然后人群自动让开,他走过来,一眼就看见我。
我站在原地,靠着吧台,脸颊发烫,头发贴着脸,全身都软了,连杯子都差点拿不住。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抬眼看到他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委屈,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我张口,声音细得像从喉咙底下蹭出来,“来啦……”
我不知道自己笑了没有,好像是想笑,又好像没力气。
下一秒他的手就落在我胳膊上,直接把我从吧台边拉开。
他的动作不重,却用力地让我站直。
我踉跄一下,没站稳,扑在他身上。额头抵着他锁骨,隔着一层他外套的布料,闻到熟悉的味道。
他扶了我一下,手掌撑在我腰侧,把我整个往他怀里按了按。
“我自己能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发颤,心虚得发软。
他没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