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伞。”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你打伞回去。”沈知行抽出手,把伞调转方向,“我住得近。”
薛宜年望向窗外被雨幕模糊的银杏大道:“到博学楼要穿过整个校区。你们宿舍顺路,我们一起回去吧。”
雨声突然暴涨。薛宜年低头整理书页,发旋儿对着他:“多亏你带了伞。”
“走吧。”沈知行没有再坚持。他推开玻璃门,潮湿的风灌进衬衫下摆。他下意识地往台阶边缘站了站,冰凉的雨珠几乎立刻就在他的肩头洇开几处深色的印记。
薛宜年撑开伞时,弹簧装置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那把低调的黑色伞面在雨中绽开,沈知行似乎闻到了一缕极清淡的气息,若有若无,萦绕在伞下这片狭小的空间里。是薛宜年身上的味道。
是某种很柔和的味道,并不具体。
“沈知行。”雨声渐大,薛宜年在雨声中提高嗓音,“你鞋带散了。”
沈知行低头看去,左脚的黑色鞋带果然松垮垂落。正要弯腰时,薛宜年突然伸手拽住沈知行,将伞柄递到他手里。
“别动。我给你系。”
下一秒,薛宜年已经单膝点地,微凉的指尖灵巧地穿梭于湿濡的鞋带之间。
沈知行握着伞柄,僵立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薛宜年低垂的、线条柔和的白净后颈和他发顶那个清晰可见的旋涡上。
沈知行盯着他发顶的旋涡,雨珠砸在伞面发出密集鼓点,他的裤脚正在吸饱雨水,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但却奇迹的没那么讨厌。
双腿被雨水攀附着机械的走着,沈知行感觉今天的鞋子格外的不舒坦,脚背麻麻的。
沈知行几乎是下意识地,稍稍落后了薛宜年半步,让伞面更多地倾向他那边,确保薛宜年完全置身于伞下的干燥之中。他的左肩很快被雨水浸透,衬衫贴在肩胛骨上,凉意却催生出一种奇异的灼烧感。
他盯着薛宜年后颈被伞沿阴影覆盖的一小块白皙皮肤,头一次感谢他的伞。那把从来孤单的伞,此刻却沦为青春爱情戏里最庸俗的道具。
“你靠近些。”薛宜年忽然开口,同时将伞又往沈知行这边挪了挪。他偏过头,看到了沈知行泛红的耳廓,只当是被风雨吹的,“你这边都湿透了。”
沈知行不知道心脏这么猛烈地跳动会不会导致在胸腔里错位。他依言靠近了些,两人手臂几乎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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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中的校园像被虚焦的老电影。
他们经过文学院爬满紫藤的拱门时,沈知行突然发现薛宜年右肩也湿了——原来薛宜年悄悄将伞面往自己这边倾斜了。
这个发现让他喉咙发紧,不得不假装咳嗽来试图掩饰某种连他自己都难以名状的情绪情绪。
“冷吗?”薛宜年问。他的声音被雨声柔化,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路灯突然亮起来,光晕在积水中破碎成无数个漂浮的月亮。
沈知行看着那些月亮在薛宜年球鞋边聚散,心底涌上莫名的情绪。这种情绪实在是太陌生,来势汹汹,要将他冲垮。
“不冷。”
“你手指好凉。”薛宜年皱眉。
薛宜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把伞柄换到左手。这个动作让他们变成面对面站立的姿势,伞沿垂下的水帘将两人短暂地围拢在一个更为狭小、更为私密的孤岛里。
他们的距离近到沈知行能数清薛宜年鼻梁上被雨水打亮的小雀斑。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到了。”薛宜年突然说。沈知行这才惊觉已经站在宿舍楼台阶上,头顶有了遮蔽。
“下次见。伞找机会还你。”薛宜年朝他笑了笑,眉眼弯弯,然后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入口的光亮里。
雨声依旧哗然。他怔立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或者回味些什么,才缓缓转身,走进身后的楼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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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薛宜年先用毛巾擦干头发和身上沾染的雨水,才走向书桌。他拿出手机,正准备给沈知行发个消息道谢。手机突然震动。锁屏显示是顾斯发来的消息:【听说今天暴雨,你淋湿了吗?】
窗外,被雨水洗亮的树叶在风中翻飞。
薛宜年回复顾斯:【没有,有人借我伞了】。
虽然还是有点淋湿了,但是无伤大雅。
手指划开沈知行的聊天界面:【今天多谢。】
那边秒回:【举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