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开始变得毒辣,哪怕秋风拂过空旷的田野,也吹不散多余的热意。
向越吟面无表情地站在地里,看着面前重新串好、已经开始喷水的矿泉水瓶,一脸的黑线。
如果可以……
向越吟不满地撇起了嘴,他双手环胸,止不住地想——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现在变成落汤鸡的是自己。
总好过在这烈日下面当“煎包”要好得多。
向越吟又往林千礼与向似锦消失的地方瞥了一眼——
烦躁。
·
林千礼宛若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倒映在柳念真的眼中,让一向内敛的柳念真瞪大了双眼。
错愕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紧接而来的便是她与向似锦对视后,那比AK还难压的嘴角。
柳念真往后退了两步,跑回了里屋,一边跑一边嘟囔着,“我去问问奶奶,家里还有没有以前爷爷穿的衣服……”
柳念真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上就拿着这件微微泛黄的老头背心。
她将林千礼领到了自家唯一可以换衣服的小杂物间后,就离开了。
但柳念真离开的时候,似乎忘记了带走了——
“你为什么不换?”
向似锦倚在门框边,面不改色地盯着湿漉漉的林千礼。
林千礼的模样有些狼狈,他的头发已经湿透了,为了能够保持视力的清晰,他不得不将眼前的碎发全部捋到脑后。
老头背心挂在林千礼的小臂上,水珠正顺着发梢与衬衫的衣摆滴落在杂物间的泥地上。
他抿着唇,瞥了向似锦一眼。
无声的对视,却没能让迟钝的向似锦反应过来。
向似锦又接着开口:“现在换下来的话,趁着中午的太阳晒一下,应该晚上回去就能干了。”
林千礼又沉默地低下头,看了一眼小臂上的衣服。
衣服虽然有些旧,但看起来被柳念真的奶奶保存得还算不错,凑近闻的话,林千礼还能够闻到上面淡淡的肥皂香。
林千礼又一次抬头,对上了向似锦的目光。
这一回,向似锦有反应了。
她咧嘴一笑,拍了拍手,说:“啊——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换了。”
可林千礼等到的不是向似锦的离开,而是向似锦大咧咧地走到了杂物间唯一的窗户边,贴心地关上了窗。
她回过头,晶莹的眼眸与林千礼复杂的目光对视。
“念真家这个和我家的磨砂玻璃一样诶。”
向似锦说着,还一脸得意地扬起了下巴,“你放心,我刚才从里面往外看过了,看不见的。”
林千礼能感觉到自己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挑了挑。
他沉默了许久,才从齿缝间艰难地吐出了一句,“你是真的迟钝,还是在装傻?”
“啊?”
向似锦刚发出一声困惑,下一秒,林千礼含着水汽的两只手就附上了她的双肩。
那哪怕浑身湿透,也依旧滚烫的掌心隔着薄薄的T恤将灼人的热意传递给了向似锦。
少见的强势。
几乎没有给向似锦任何反应的时间,只听一声“砰——”,是身后木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直到这一刻,向似锦才后知后觉,或许不该出现在那间杂物间的,不是窗户,而是……
她自己。
紧闭的木门,并不隔音。
向似锦呆愣地站在门扉前,似乎能够听到一些细细簌簌的声音。
那些不属于大自然的音调,是林千礼换衣服的声音——像是湿漉的衣物摩擦过皮肤的声响,又像是干燥的衣物与皮肤生涩的摩擦。
此刻这些声音流窜在风中,一股脑地涌进了向似锦的耳廓。
它们不约而同地提醒着她——
男女有别。
向似锦愣在原地,穿着半袖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因为风的吹动,有些发痒。
她无措地抬手挠了挠右手臂上那有些发痒的位置,轻轻地吞咽了下口水。
向似锦心不在焉地回过身,在院子就近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柳念真似乎还在和奶奶说这些什么,而向越吟仍旧在干着自己临走前吩咐的浇水任务。
枯黄的落叶,落到向似锦的脚边。
它与风拉锯着,在鞋边盘旋、翻转,却无法吹散向似锦心上那一丁点的心神不宁。
按实话来说,向似锦在过去的这些年间,从未将林千礼当作一个男人。
甚至在几天前,向越吟反复告诫自己,要学会保护自己的时候,向似锦也没将林千礼当作一个男人。
他可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可以是和自己一起考入三中的邻居兼同学,更可以是那个小时候让他玩老鹰抓小鸡,就羞得快哭的小哭包。
但总归不是……
不,他是。
从一开始就是。
向似锦有些心虚地咽了下口水,是她从来没有将林千礼摆到这个位置上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向似锦,再联想到自己刚才倚在门框上、一副理所当然等着林千礼换衣服的样子……
救命,那种诡异的热度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