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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似锦收了伞,换了干净的拖鞋才走进屋内。
她一眼就看见了在客厅中向越吟的行李箱。
向似锦轻声道:“你不是说至少要三号以后才回家吗?怎么突然赶回来了?”
向越吟一语不发地走到自己的行李箱旁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因为妈说这一片停电了。”
向似锦眨了眨眼,“嗯?”
“因为妈跟我说,她昨天晚上留在了福利院,但是家里停电了。”
话语落下的一瞬,向越吟抬眸,对上了向似锦满是困惑的双眼。
隐晦的话语中,藏着更为隐晦的情感。
向似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啊,昨天停电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她顿了顿,注意到了向越吟被雨淋湿的头发,“但是只是停电啦,应该是倒下的树把电缆压断了……你冒着台风天出门才比较危险吧。”
向似锦自顾自地走向了浴室,在橱柜中拿出了提前晒好的浴巾。
“擦擦头发,不然要感冒了。”
向越吟没有去接向似锦手中的浴巾,而是沉声道:
“……所以,你昨晚就去找林千礼了?”
向似锦走进向越吟,抬手将浴巾罩在了向越吟的脑袋上,“对啊,老妈走之前和我说,让去找邓阿姨的。”
“可是邓阿姨不在。”
“我知道。”向似锦点了点头,“林千礼他姥姥脚扭伤了,所以邓阿姨临时回老家了。”
“所以……”
向越吟顿了顿,那股不满又升了起来,“昨天晚上那个家里只有你和林千礼。”
“嗯。”
越来越不耐烦的语气,越来越冰冷的语调,让向似锦心里的问号越来越明显,“哥,你今天真的很奇怪,我总感觉你话里有话。你想要说什么吗?”
“向似锦。”
向越吟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那刚修剪过的指甲有些粗糙、有些锋利。
随着向越吟的用力,生生在掌心留下几个红痕,“你是个女孩儿。”
向似锦又嗯了一声,“嗯?”
她其实不是很愿意用这样的方式说话,但向越吟无厘头的对话,让她也有些不满。
向似锦接着说:“所以呢?”
“所以……”
向越吟深吸了一口气,“林千礼的父母不在家,你就不应该单独在他的家里和他过夜。”
“为什么?”
烦躁。
烦躁的情绪反复萦绕在向越吟的四周,冲击着他引以为傲的理性。
向越吟咬了下后槽牙,沉声道:“因为他是个男人,他是个即将成年的男性。”
他又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你应该学会保护自己,不要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处境。”
“我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向似锦想也没想地就回答了。
她眉头微蹙,连带着语气都有些急促,“我也没有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脾气在无形中被向越吟影响了,向似锦匆匆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才重新开口。
向似锦尽力扯出一个笑容,说:“只是昨天停电了,我去找林千礼,然后我们一起复习了下上课的知识点,而已。”
舌尖碾过而已时,是向似锦刻意加重的强调。
“你不该在半夜单独和他待在一起。”
向越吟冷声又重复了一遍,“他是个男人。”
“你也是个男人。”
回应向越吟的,是比自己的语调还要冰冷的声音。
向似锦冷冷地对上了向越吟愠怒的目光,“以前家里停电的时候,或者妈妈不在的时候,我一直都是和你单独待在一起的。”
向越吟失手将五岁的向似锦推下楼梯的那一年,向似锦的眼里只有自己。
那双英气的狐狸眼,望向自己的时候总是笑颜盈盈的。
她不会排斥来自自己的任何情绪,抵触、漠视,甚至是……恶意。
可随着向似锦逐渐长大,那藏在她心里的“大侠梦”逐渐显形,她开始为了那些被欺负的孩子们出头,开始照顾别的孩子的想法与脆弱。
但向越吟仍是很清楚——自己是向似锦心里最特别的那个存在。
她是他的哥哥。
八岁那一年,一个叫做林千礼的男孩儿闯进了他们兄妹二人的世界中。
林千礼成为了向似锦眼中的千万分之一。
向越吟想,没关系的。他不过是和其他人一样,是向似锦眼中那微不足道的千万分之一。
可这千万分之一,似乎在某些他看不见的地方,在争抢、在改变。
向似锦冰冷且愠怒的语调比屋外的暴雨还要冰冷,一瞬间将向越吟心底那阵肆意燃烧的火焰浇灭。
只余下一丁点的火星,还在苟延残喘。
再度开口时,向越吟竟发现自己的声音沾染上了一些无法忽视的颤音。
他强压下声线中的颤抖,轻声道:“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兄妹。”
“可林千礼也不一样啊,林千礼他……”
向似锦脱口而出,但话至一半时,她对上了向越吟隐忍的目光。
林千礼……
他不一样在哪里?
不一样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吗?
不对,那也得我是姐姐。
彼时的向似锦还找不到答案,正如向越吟的问题一样——
向越吟:“他有什么不一样?”
而向似锦却回答不出来。
但至少,不会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