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明禾踮起脚尖,舔吻着李浮的唇,呼吸在她二人之间流转,可本该暧昧温情的一幕,却在李浮看不见的背后,被兰明禾冰冷的眼神所割裂。
兰明禾望着李浮身后重重叠叠的青山,翻出很久之前被掩埋在心底的念头:她错了,当初她就不该一意孤行非要下山求学,惹得她的秧秧同她置气,让她下山来寻自己时,被李家的人找到带走。
她也错了,她不该在中央区找到已经成为李浮的兰秧时,畏惧她看向自己仿佛从不相识的冰冷眼神,打听到兰秧失去过往记忆时,畏惧她怨恨自己一意孤行非要下山,不顾当初对她的挽留和祈求,一个人回到云川区。
她更错了,山神神谕也好,阿婆也好,谁都不该成为她和兰秧在一起的阻碍。
是她把兰秧捡回家,是她一点一点把人养大,也是她们陪伴着彼此生活了许多年……以前是,以后也应该是,她们本该是永不分离的一体。
经年增长的悔恨、午夜梦回时兰秧挽留的祈求、再遇之时的妄念……此刻都仿佛眼前的青山一般,统统融化在兰明禾与李浮的呼吸之间。
不够……
兰明禾微微离开李浮的唇,垂眸望着那片被她吮吻到艳丽非常的姝色急促呼吸,心中的空虚和惶恐却仿佛怎么都填不满,发酵出疯狂的贪念。
李浮在被兰明禾吻上来的那一瞬间,大脑仿佛被炸开花一样,噼里啪啦的微微放了了瞳孔。恢复记忆后,先前对阿禾的放肆被她刻意逃避,抛掷脑后。
但兰明禾此刻的动作,却让她根本没有逃避的空隙——
她们曾在万丈星空之下、人山人海中,祈求神的祝福,放肆动情的拥吻。
模糊不清的情愫此刻亦在属于李浮的那片青山之间疯狂飞涨,她眼中闪过犹疑,动作迟钝却没有丝毫后退的轻轻抱住了兰明禾。
甚至,在兰明禾微微撤离之后,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追了上去。
兰明禾愣神之际,重新感受到唇齿之间的交叠,温柔的眉眼之间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偏执。
她回应着这个吻,心中却近乎绝望地下定了决心。
她从未想过眼前这个人会离开她,当年也只是计划下山一年,可兜兜转转竟让两个人分别了整整七年。
七年啊......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样漫长。
人间怎么会有这么久的离别,轻而易举就占据了一个人的人生。
是她的错,她不该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哪怕是神和阿婆都不允许她再出云川区,她也该把兰秧带回来,带回山中,藏在漫山遍野的花中,唯有她二人长相长伴。
兰明禾失神地半掀起眼睫,意识模糊而又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和事物反对她的想:她再也不会离开眼前这个人了,眼前这个人也永远不要再离开她了。
听从神明神谕,停留在云川区的七年,她都死死压制住当年即将崩溃的情绪,像一个寻常人一样融入人世间生活。
死水一样的生活,但在夜深人静时,她都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再把抽痛的心脏挖出来埋在山谷中。
她曾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但……
兰明禾望着李浮的眼神微微一顿,呼吸在这里一刻停滞,这个人回来了阿,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原本以为,人会在思念中死去,但原来人也会在思念中重生阿。
兰明禾抱紧了李浮,有些窒息地想,眼前人就该寸步不离的活在她的眼睛中,而她也一样。
世间万丈,唯有她们彼此,谁离开了谁也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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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浮喉咙微动,嗅着兰明禾的呼吸,勉强拉回一丝理智,想要摆正两人相拥的姿态,但唇齿之间残留的呼吸还在兰明禾的温软唇瓣上眷恋难分。
她想起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既痛恨自己重新回到云川区,打乱了当初和山神的约定,却又庆幸自己一刻也没有耽误地重新遇见了阿禾。
没有记忆时,无法满足的渴望和贪念,在此刻恢复记忆时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如果有选择,她怎么舍得和这个人分别。
年少时,光是想一想要一年不见,都会生出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与阿禾,就是山中的藤叶、山中的禾树、山中的花……永远长在一根枝上,本该生死不相离。
可惜……
李浮仰面望天,下颚轻轻蹭了蹭兰明禾的额头,就像年少时她总喜欢抱住阿禾,躲在阿禾的怀中那头顶去蹭兰明禾的下巴和脖颈那般,亲昵温情。
可惜,世间事总是事与愿违。
她的阿禾生而不凡,而她如果想要兰明禾好好活下去,就必须去唤醒沉睡的神明,消解那属于神的百年怨恨。
思及如此,李浮轻轻在兰明禾发尖上落下一吻,就像蝴蝶振翅吻过平静的水面,不生出一丝波澜。
她希望,这一切的诡谲咒怨都能够远离阿禾,而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希望她的阿禾可以开开心心去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
不再受困于神,不再受困于人。
只是那时......
作为她曾与山神交易内容的一部分,阿禾应该也已经忘掉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