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他昼夜不歇,守着沈秋晚。
第二日,他昼夜不歇,守着沈秋晚。
第三日。
“四弟,你去歇一会吧,这样下去身子吃不消的。”陆明诚眼看离下葬没几日了,有些焦急,四弟再这样守下去,表妹可真要死了。
陆明慎跪在棺前,垂首不语。
陆明诚壮起胆子,去拉他的胳膊,没拉动。他委婉劝道:“四、四弟,换我守一会吧,你去收拾收拾,明日表妹就要下葬了,若是她有灵,恐怕也不愿见到你这幅模样。”
宛若雕像的陆明慎,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他僵硬地扭过脖子,盯了陆明诚许久,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一顿一顿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槛前,他突然又停下,回过身朝里看来,声音嘶哑:“晚晚,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才转回去继续往外走,那一道矮矮的门槛,他迈了好几次,才堪堪出去。
陆明诚见他这副模样,心底一时间竟有些酸涩。
会不会是表妹误会了?四弟看起来并不介意她怀了别人孩子的事。但是如今木已成舟,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既然表妹要这样做,那一定有她的理由。他要做的,就是帮表妹。
趁着陆明慎离开的间隙,他同兰心、莲心配合,将棺材内的“尸体”偷了出来。
他把“尸体”藏到马车上,又赶快往灵堂走。还未踏进大门,隔着很远,他就瞧见灵堂中央跪着个熟悉的身影。
陆明诚疾步奔入堂内。
“三哥,不是说帮我守着晚晚吗?”陆明慎问他。明明是寻常一般的语调,但却冷得掉渣。
陆明诚出了一背的冷汗,大腿忍不住抖了一下。他抬起头飞快环视了一遍,一切都恢复原样,没有破绽。
他定下心神,垂头答道:“四、四弟,我方才、方才内急。”
陆明慎收回眼,不再看他,继续盯着那口漆黑的棺材出神。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灵堂大门开着,冷风毫无阻碍灌入房内。
陆明诚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又抬眼偷偷瞧了四弟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不受影响,心底微冷。他感觉现在的四弟,似乎比大哥还要让人害怕。
陆明诚在灵堂守了会,同前几日一般,待窗外天色暗下来以后,才离开。
他乘着那辆藏了沈秋晚的马车,忐忑出了皇宫大门。又赶在城门还未关闭之前,悄悄送出京城,一路向北,直至隐入无尽黑暗中,再无踪迹。
翌日清晨。
皇宫内,哀乐起,白幡扬,纸钱飞舞,气氛沉闷。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将那口漆黑华丽的棺材,送入皇陵。
兰心和莲心两人,虽知沈秋晚未死,但一想到此生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皆是哭的不能自已。莲心更是几欲哭昏过去。
陆明慎想起她生前的嘱托。
他待这两个丫鬟稍微平复一些后,把两人叫到跟前询问:“晚晚说过,要我善待你们二人。你们是想嫁人,还是留在府上?”
兰心、莲心皆是毫不犹豫:
“奴婢要留下。”“奴婢哪里也不去,就守着郡主。”
陆明慎脸色稍霁:“那等会跟我回去。”
与此同时,北上的马车内,沈秋晚幽幽转醒。
她四肢软绵无力,挪了半天才挪到车窗边,她掀开帘子角,迫不及待往外看去。窗外不断往后倒退的空旷土地,昭示着她已经离开京城。
她心底轻快起来,眼底满是雀跃。
成功了,她成功逃出来了。
她从身旁的包袱里,翻出那支已经有些陈旧的毛笔,把脸轻轻贴在笔身,嘴角止不住上扬。
她的心在说:
念安,你看到了吗?我没有失约,答应过的事情,我会一件件做到。围炉煮茶、策马飞扬……
念安,我们的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了。远离了京城那个权力漩涡,她会平安、健康的长大……
还有念安,我真的,很想你。
她再也不是安平郡主、四皇子妃、长公主遗孤,或是旁的身份。沈秋晚,就是沈秋晚。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她重心不稳,手中的毛笔滑落出去,滚出了车厢。她焦急地张嘴,想要让车夫停车,却惊恐地发现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连滚带爬地掀开门帘,一把扯住车夫的袖子,强令他停下马车。
马车还未停稳,她便踉跄着跳了下去,去寻那只毛笔。好在马车没有驶出太远,她很快就看到了那只毛笔。
沈秋晚加速跑过去,弯下腰伸手去捡,却慢了一步,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先她一步捡起来毛笔。
她直起身子,对那手的主人怒目而视,对上一双温和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