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珈铭从拘留所出来,是一周以后的事情。
这一周过的并不漫长,身体检查,换药,审问,笔录,心理水平测试,法律法规学习,坦白文件写作……
三天后他被带去了一个招待所,一人一个单间,门口还有温柔的值班工作人员响应自己的全部需求。
他还在重复的做着之前的事情。
庄珈铭会在空闲的时候想起郑隼说的:“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郑隼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也不温柔,他皱着眉头,眼睛死死的看着自己。没有之前他们相处在一起时的无奈和包容,庄珈铭也是第一次知道郑隼生气的时候,看起来愤怒和厌恶的样子,会很凶。
第七天,门口的工作人员通知他可以离开。
他们给了庄珈铭一套衣服。
接他的是文叔。
文叔告诉庄珈铭,杜雨在ICU住了三天才抢救回来。崇明的人都抓了起来,郑锦羽一起进的局子,前一天被郑家保释了出去。
“你们小年轻不能总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小杜挺不容易的。你也是,怎么就不听指挥一定要进去呢?多危险呀。你现在年轻还不觉得,以后老了一身伤病,麻烦的老男人身边是没有人伺候的,现在的护工保姆那么老贵。”文叔絮絮叨叨的在吐槽。庄珈铭安静地乖乖听着,点着头表示自己有认真在消化吸收。
文叔看他兴致缺缺,还告诉他了一件事:“郑隼的哥哥郑锦羽在混乱的时候中了一枪,没有击中要害。保释出去的时候,我见到郑隼了。他……”
庄珈铭想起郑隼最后的警告。
“他是不是挺生气。”
“哎哟,你还真不知轻重,你把他关起来就关起来,把他伤口扯破,脸上打伤是不是下手重了点。不过年亲人嘛,气消了就好了。”文叔语气里多少带了点安慰。
庄珈铭已经拿回了手机。
手机上有庄小槑前几天发给他的短信,年轻人的短信里满满的都是情绪宣泄,没有一句重要的信息。
手机里极少的联系人里,郑隼的信息只停留在七天前的“你在哪。”
回家的公交车上,庄珈铭时不时的把手伸进衣服的口袋里。
里面有一根断了的红绳。
在鲅鱼圈鲅鱼公主的雕像前,庄珈铭认真的编了两根红绳子。
庄珈铭安静的摩搓着红绳断开的地方,线团散的乱七八糟。他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断开的。
……
回到二手市场的小卖部。庄珈铭身上的伤很快就痊愈。
他却没有一点郑隼的消息。
他想打电话和发短信。
但是手机拿在手上,却不知道打出什么文字,说出什么词句来。
他并没有找郑隼的立场。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庄小槑激动了几天就安静的继续去启德中学上学,他偶尔会提到郑天雲,会在回家了以后在一楼的小桌子上做作业,遇到不会的地方,确切的说经常遇到做不出的题目,就闹出好大的动静,庄珈铭就会收回思绪,主动过去“干扰”他做作业。
庄珈铭以为庄小槑真的有想过童话故事里的happy ending。
其实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之前根本做不了几道题的数学科目,已经能在月考里勉强考及格了。而且庄小槑的文科只要好好看书做卷子,他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但是庄小槑还是很无所谓的看着他说:“郑天雲高中毕业要出国,和宋妍一起,他们都在考托福和国际课程,好久没有来学校。”
庄珈铭听完愣了一下。
拿着庄小槑的作业本,突然间不知道下一道题要怎么讲。
“怎么了?”庄小槑眨眨眼睛:“快点告诉我这道题选什么,我就差这道就完事儿。”
“选A。”
“哦,为什么呀,我带你教我的公式也不管用。”庄小槑拿笔敲敲快被他擦烂的作业本,很是嫌弃。
庄珈铭突然意识到。
郑隼说的可能是真的。
这么久了,郑隼没有来找过他,郑天雲也被郑家刻意的带走。
"……你还想……还想……"庄珈铭好久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他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明明要出国的是郑天雲,他也不是庄小槑。
为什么自己那么的——难过和遗憾。
庄小槑有点点不耐烦:“我想啥呀,我和前桌打赌,下个月月考但凡我这个该死的化学能及格,他就喊我一个月的爹,这对我很重要。”
庄珈铭:“……”
……
庄珈铭又犯病了。
他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他会拿出那根断掉的红绳看很久,直到自己饿了,或者需要去厕所。
他开始经常听不见别人说话。
或者很难理解别人话里的意思。
仿佛又回到了古镇相遇前。
庄珈铭犯病严重的时候一整天吃不下饭。他又饿又困,但是根本吃不进一点东西也睡不了一分钟。
庄珈铭安慰自己。
没有关系的。
可以像以前一样,他偷偷去见一下郑隼就会好。
他尝试突破安保进入郑隼浅湾的别墅。
他没有成功。
曾经可以随意上下的货梯增加了人脸识别的功能。大楼的逃生通道安装上了智能锁。
密码并不是郑隼告诉他的那一个。
庄珈铭也去过城北的玫瑰园。
他想办法联系过别墅的阿姨和管家,他们都告诉他——郑隼在外面出差,回来过的几次并没有住在玫瑰园。
他甚至回去了启德高中。
他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
以前他很容易就可以安抚自己的情绪。
他只要知道郑隼生活的很好,郑隼的身体健康,他就可以安稳的度过发病时的症状。
但是现在的庄珈铭已经不可以了。
他满脑子都是郑隼的抚摸,轻吻,耳鬓厮磨的气息,还有他们缠绵时的凶狠与温柔。
庄珈铭冷静的告诉自己,这是任性的贪婪。
因为自己拥有的实在太多,有落差很正常,慢慢的都会好起来。就像自己也是花了10年的时间慢慢消化完父母的离世,和那一晚凶残的血腥。
可惜,这些症状没有随着时间的过去有一点点好转。
终于。庄珈铭还是见到郑隼了。
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只是等待的时间有一点长。
庄珈铭了解郑隼常去的会所和餐厅,他应聘了概率最高的那一家的服务生。
在后厨帮忙两周的忙,他足够的聪明又冷静,很快就被掉去了前台。
他又等了两周。
春天都快要过完了。
终于在重要vip的预约清单上,见到了郑隼秘书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这一天的白天过的很慢很慢。
为了让自己不出错,庄珈铭按时的吃了药,很早就小心的期盼。
下午四点,五点,六点。
vip客人来了四位。
在大厅角落里边工作边等待的庄珈铭心跳有些快。
一直等到了九点。
庄珈铭的排班时间结束。
他还站在角落里,静静的等。
九点十五。
郑隼真的来了。
是庄珈铭熟悉的挺拔,绅士,目光淡淡的,嘴角带着笑意。
可惜离的实在太远了,庄珈铭只能看到这一些。
他的身边一起来的是宋星澜。
宋星澜的手上拿着一个还没有打开的礼物盒子。
小小的一个,是一个首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