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般刮过,地上的枯草断枝,被卷得漫天飞舞。
地上的两个人已经爬了起来。
庄珈铭孤身一人,直面四个手持利刃的对手,凛冽的寒光在他们手中闪烁,似是要将这夜色也割破。
对方毕竟人多势众,很快便调整了攻势。一人从正面强攻,另外三人则从侧面迂回包抄。庄珈铭左挡右闪,拳脚并用,每一次出拳和踢腿都精准迅速。可对方的刀子实在太过刁钻,尽管他极力躲避,肩膀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温热的触感在肩头扩散。
剧烈的疼痛让庄珈铭的动作微微一滞,这一瞬的破绽被对方抓住。一把匕首直刺向他的胸口,他来不及多想,侧身又用肩膀硬扛下这一击。钻心的剧痛从肩头传来,但他强忍着,趁对方收刀的间隙,一个肘击砸在那人脸上,那人惨叫一声,踉跄着后退。
庄珈铭的状态并不好。
他180的个头,在北方大汉的面前并没有任何优势。
这些人是起了杀心的。
动作凶狠。似乎并不愿意放过他。
庄珈铭并不后悔。
不管郑隼是不是原谅了他的未婚妻。庄珈铭会生气会记仇的。
所以他来了北方。
本来想自己慢慢的解决掉。
没有想到,还是把郑隼牵扯进来。
今天这些人必须要处理完。庄小槑和郑隼还在家。
庄珈铭瞅准时机,一脚踢飞了一人手中的刀子,刀面“咣当”的重重打在冰冻的水泥路上,铁石交激出一道耀眼的火星。
庄珈铭顺势捡起地上的匕首。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只见他匕首一抛,右手反手握住,锋利的刀刃划过几乎差着边划过一人的脖颈,那人瞪大了双眼,愣神片刻。他的面罩被划破了很大一个口子。
脖子并没有见血。脸上一片湿热黏腻。
那人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愣神间。
庄珈铭一脚把人踹翻。
剩下三人已经看出来了。
庄珈铭不好惹。
这个人逼急了,有身手,胳膊没能砍下来,自己是要送出命的。
四个人都有要撤退的准备。
庄珈铭双手都拿着刀。他听到有人便咳嗽边滴滴咒骂:“那个姓郑的……”
他突然受到了剧烈的刺激。
他的肩膀还流着血,眼神发生了骇人的变化。原本就锐利的双眸此刻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黑暗,幽深不见底,那是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潭,潭底涌动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庄珈铭很多年没有见到鲜血了。
上一次见到不是十年前的那个炼狱一般的夜晚。
是庄小槑十岁的时候因为交不出抚恤金被帮派里的老人绑走。
庄珈铭就一个人拿着铁棍,一身的伤和血,把庄小槑好好的带回了家。
庄珈铭并不知道自己此时像一个要吃人的阎王。
明明几分钟前他还看起来柔弱无力,低着头拎着袋子从便利店走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对手,脸上的肌肉因愤怒和杀意而微微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蓄势待发的小蛇。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呼气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寒风,带着令人颤栗的寒意:“你们要找他做什么……做什么!”
其中一个被叫老四的人已经连滚带爬的带着手下要往后退。
庄珈铭一个健步上去,刀锋下一秒就要刺入对方的胸口。
突然!
庄珈铭的胳膊被人狠狠的拽住。
“庄珈铭!”
郑隼紧紧的抓住了他:“是我,庄珈铭!”
郑隼脸色铁青,力气很大,避开庄珈铭流血的肩膀,梭巡一遍身上再没有其他外伤,才缓了缓语气又喊了一遍庄珈铭的名字。
“咣当——”一声。
庄珈铭手上的两把刀都掉在了地上,他怔怔地盯着郑隼。
他的皮肤苍白,显得那双眉眼越发乌黑深沉。
他这才看清楚,地上是两把三十多厘米的锋利的刀具。
其中一把的刀锋上,是鲜血。
红的刺眼。
有很多人冲了过来。
是郑隼带来的人。他们把那五个黑衣人围住。
庄珈铭听到郑隼说:“不要报警。问清楚就把人放走,其他我来处理。”
庄珈铭看了一眼拉自己的郑隼。
他在发抖。
他捡起地上被切破一大片,羽绒乱飞的外套。
还有他刚刚从便利店里买来的一袋子安全套。
他带着一身血。
他带着杀意,他很狼狈。
今天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满月的日子。
可惜。
也许郑隼最后的印象里。
自己就是一个好色又暴力的人。
还有点弱。没有打赢。
庄珈铭低着头,控制者颤抖,孤独往家的方向走。
早一些时间他已经让那边放了傅如霜。
这几个混混。大概是傅斯年找到了女儿要给他一个教训。
郑隼接了个电话,对电话里的人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就发现自己的手刚刚环着的人,空了。
庄珈铭沉默又孤独。路灯一团团的亮着,夜色有些朦胧。
他边走,冷风吹过细瘦的腰身,他的身上一片片掉落掺着鲜血的羽绒,在冬夜里的模样,像一个快要消失的天使。
……
来北方前郑隼找过文叔。
文叔抱着保温杯,在派出所的办事大厅的角落里见到郑隼,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告诉他:还好你来找我了,不然我还后悔,那天那两个小子打架,我没有问你要联系方式。
然后,文叔告诉他庄珈铭的十六岁到二十六岁 。还有庄珈铭从未从完全康复的创伤应激综合症。
“我刚认识他和庄小槑的那几年,他还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这几年好多了,但是他对鲜血,暴力,噪声还是敏感。他会有病症躯体化的症状:颤抖,恐惧,甚至好几天都无法说话。”
“他同许多创伤应激综合征的重症患者一样,他们很难感受到爱,关心,温暖。你也不要去强求他,他太喜欢你了。我听小槑说,他父母死的那一天,他没有机会和你告白,他原本想第二天再向你告白一次。或许是因为你刚好是那一天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应激综合征又放大了他对你的情感寄托…… 如果让你觉得困扰,我作为他的大家长,向你道歉。你放心,珈铭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他不会纠缠你的。”
文叔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有一点点红:“他们两个孩子过的太苦了。”
郑隼听完所有,沉默了大概三分钟,在吵闹的办事大厅里,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