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十年的时间里。
庄珈铭过的并不好。
父母死在他的面前。熟悉的人一夜间全部被带走。
等他从拘留所出来,只有一个不懂事只会哭,不知道母亲是谁的庄小槑,还有一身债务,和无数死者伤员还有被逮捕判刑登津老会员们的家属的咒骂和质问。
学校回不去了。
有一颗从来没有发芽的种子永远的埋在了冬天的冻土里,再也等不到春天的到来。
连曾经住着的家都变成了凶案现场,被警方封锁,半年后定性为非法所得被司法拍卖。
庄珈铭懂得失去的感觉。
懂得失去一切又毫无自救手段的感觉。
懂得在新的职业技术学校里努力活成透明人,还是被人指指点点差点无法毕业的感觉。
懂得每一分钱都不属于自己,会在每个月的月末从账上划走,什么都不属于他的感觉。
他在这座城市的底层摸爬滚打,赚钱谋生。
庄珈铭知道郑隼大学毕业回国了。
他这些年学到的技能让他能出现在郑隼的身边偷偷看一眼,让全身麻木的神经重新跳动起来。让原本死气沉沉的生活有一点点的期待和希望。
每一次噩梦惊醒,他掉入恐惧的深渊爬不出来,他都会去偷偷看一眼从少年时代就喜欢的人。
有些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是一件极度治愈的事情。庄珈铭很是感激。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的窥探让他在一个月前有机会救了郑隼。虽然那两天,庄珈铭差点被弄死,但是,这也是他唯一觉得自己还活着的两天。
喜悦,快乐,自由,温暖……
这些陌生的形容词同时在他的脑海里放着烟花。
灰白的世界,终于炸出了五颜六色的绚丽色彩。
……
今天他又见到了郑隼。
外面下起了小雨。
今天的庄珈铭是送酒的小哥。杜雨给他的装扮,看着应该还不错。
因为郑隼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
陌生又炽热。
今天晚上喝了很多。
酒吧嘈杂。他出现了幻觉。
庄珈铭拉着郑隼走出大排档的雨棚屋顶。
他没有想到,还能见到郑隼。
在工地,在会所,在北港落着水滴的雨棚下。
窄小的马路上堵着车。
他踉跄了一下,穿着有些透明的衬衫,眼睛红红的,有些可怜的样子。
庄珈铭被郑隼扶住。
“难受吗?”
“还好。”
“你准备把我带去哪里?”郑隼目光清明地看着庄珈铭。
“我……”曾经他和郑隼连话都说不上,所以能见到一面,他就能收手满足。如今不行了,庄珈铭开过荤了。他见到了郑隼,说了话,他就想和郑隼有更多的接触。
他现在是卖酒小哥的打扮。郑隼问带走他要多少钱。
或许,郑隼也有这方面的需要。
有些人做亲密的事是因为爱和救赎,有些人只是单纯的需要排解和发泄。
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高贵。
“要去哪?”郑隼微微探头,又问了一句。郑隼或许知道,或许并不知道,在凌晨,雨夜,酒精的加持下,他低沉的声线和微微探过来英俊的脸有多大的杀伤力。
空气里是冬天的雨夜潮湿的气味,还有郑隼身上庄珈铭描述不出的好闻的味道。
庄珈铭的嗅觉和动态视力从小就被长辈训练过。
他看的清郑隼眼睛里被路灯照亮反射出的光亮和最好看的星空还有最绚烂的灯光秀一样的,蛊惑人心。
这个目光不是侵略,不是邀请,不是拒绝。
甚至不是试探。
是等待。
郑隼在等待庄珈铭的答案。
是如果庄珈铭如果说出一个地方,他真的会把他送过去。
就像十年前的启德中学。
少年的郑隼也是这样的看着庄珈铭,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小时候的庄珈铭还不懂得人事无常,以为普普通通的一次对话以后还会有下一次,所以因为害羞和腼腆,错过那个机会。
但是现在的庄珈铭不会了。
生活很累很苦很无望。
庄珈铭知道自己走不到未来。
所以,在走向深渊的每一步见到的任何一个还不那么糟糕的风景,都要珍惜。
更何况,这道风景里是郑隼……
“你知道我这样的卖酒小哥和客人走掉是什么意思吗?”庄珈铭笑了起来,眨眨眼睛,带着醉意和清纯。
“不知道。”
“是要和我开房的意思。”庄珈铭像害怕郑隼后悔似的,反手抓住了郑隼的手腕:“你把我带出来了,酒吧老板就会觉得我这单成了,回去我要给他提成的。”
他先给了郑隼一个可以拒绝的机会。对喜欢的人,再激动也会留一点点的理智,他不希望他会后悔。
果然。郑隼的目光变了。
只是微微的一个闪烁,还是那双眼睛,还是看着自己的目光。
庄珈铭看出了郑隼的一丝不快。
郑隼肯定是认出他来,或许是为了找他兴师问罪。
他担心郑隼会拒绝。
郑隼没有。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行情怎么样。”
“你看着给吧。够开房就行。”庄珈铭有些兴奋,说完他就后悔了,还加了一句:“还要再加1000块,要给老板的。”
“还有呢?”郑隼发现庄珈铭拉着自己的手紧了紧,问他:“你不赚钱了?”
“……我们会挑客人的。自己喜欢的客人可以收的少一点,我们也有需要和感情。”庄珈铭说得很随意,像是一句轻浮调情的话,又像是一个骗子的哄骗话术。
骨子里,庄珈铭是一个主动又浪漫的人。
就像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见郑隼的机会。
他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示爱的机会。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赞和被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