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色厉内荏地强撑着,
「他为什么要提起没必要的家伙,而且,在此之前,多关心下自己的处境如何?」
房间的灯光猝然熄灭,只剩一盏夜灯散落几点星芒,灰暗幽寂里对方只是轻飘飘一抬眼,像是一眼窥中她内心,慵懒地一勾指尖,
「试试看。 」
不速之客向后倒去,双臂撑着地面,大方地敞开胸膛展示自己的弱点。
冰冷的枪口下她欣然抬脸,眼瞳似乎跳跃着一丝跃跃欲试。
果然这种伎俩也只能糊弄一下工藤新一。
握着枪柄的手最终缓慢垂下。
「你不是琴酒的人。」
「哎呀呀,发现得也太快了吧?我还挺期待的,漂亮女孩和鲜花的组合。」
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女人笑意盈盈轻抬下颚示意她继续。
于是灰原哀继续说下去,
「在没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前,你反而要保证我不被琴酒杀死--你们的关系并不融洽,朗姆的人?还是boss?」
「不愧是小天才,琴酒确实老是骂我来着,但我不觉得我们关系糟糕诶,而且,你不觉得他骂人杀人时的模样很性感吗?」
夜风吹动窗帘,深色的布料与洁白的纱扬起,月色见缝插针,倾泻在女人同样苍白的脸上,晕染开脸颊轻薄的,病态的潮红。
变态。
「有一点你确实没有说错,我不会杀你,达令可心心念念要亲手处决你才行--真让人嫉妒。」
病态的痴迷伴着流水的月光被风一拂而过,再度隐入黑暗的女人面容不清,素白的手探过层层漆黑,摊在她面前,
「所以,交出来吧。」
「你知道的,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灰原哀知道她想要什么,她身上唯一会被觊觎的也只有那个了--让她变回小孩子的APTX4869。
她也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月色照亮女人脸颊的那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曾见过这个女人。
暴雨倾注的街道上她穿着葱绿的裙子,抱着一束百合花蹲在石墩上啃树莓冰淇淋,长发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侧,红色奶油伴着雨水在脸颊蜿蜒,砸在绿色的裙摆,素白的大腿,杂乱的地面上,像一只总是莫名快乐的流浪狗,对着路过的每一辆轿车傻乎乎地微笑。
她坐在琴酒那辆老爷车的后座,隔着厚重的玻璃及雨幕与她对视,对方快乐地举起冰淇凌冲她晃了晃,如同小狗晃动的尾巴。
那短短一瞬间,她浮现了一点羡慕的情绪。
她也说不清自己羡慕在什么,自由?快乐?还是冰淇凌?
如果她能待得更久一点的话,大概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亲眼目睹「叛逆的离家少女」「傻乎乎的流浪小狗」站在被绯红花朵折叠揉碎的汽车残骸前,把手中的百合没入那片艳色后。
再后来,她所在的研究所收到了一具开满了红色彼岸花的骸骨,那些根茎牢牢扎根于白骨之间,过了许久依然绽放得肆意妖娆。
但再怎么顽强生长,那也不过是最正常不过,野外可见,花店可随处买到的石蒜科草本植物--琴酒拿到这个研究结果显然不太满意,阴沉着一张脸走了。
她追问了一句,对方虽然冷漠回复嫌命长的话可以继续问下去,但还是丢下了一盘监控记录。
镜头里纤长的红色花瓣破胸而出,在男人惊恐痛苦的嘶吼声里欢快地,迅速地吞食着血肉,自嘴巴,眼眶,手指间挣脱束缚,迫不及待地舒展着自己。
最后,随着一只冰淇淋被按在镜头上,屏幕随着黑下去。
她突然想起磅礴雨幕里那支玫色冰淇淋。
那张挂着模糊笑意的脸。
白色灯光照亮了那张脸,她终于看清了那朵笑。
红白色的胶囊放置在手心,她看着津岛玉子好奇地捏起来打量了几秒,而后毫不犹豫地送进了自己嘴里。
津岛玉子砸吧砸吧嘴,被苦得脸皱成一团,吐着舌头散气--这人直接把胶囊嚼碎了。
Aptx4869药效发挥得很快,直接吃药粉的某人发挥得更快--她抓住自己的胸口,在蒸腾的白气中蜷缩起身体,痛苦低吟着。
随后,一切归于寂静,白雾慢慢散去,显露出女性垂着头颅,毫无生气的身躯。
灰原哀等了好一会儿,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手探过去。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
短短一年内声名鹊起,令人闻风丧胆的港.黑明星「画家」小姐,在今夜悄无声息地死去。
如果刚刚自己扣下了扳机……她突然想起画家那句少女与花朵,后知后觉地轻颤起来,触碰着对方的手指一瞬间被火燎似的泛起尖锐的疼痛。
搭在心口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灰原哀愣怔间腕上突然一紧,明明已经没了心跳的人却抬头对她粲然一笑。
她好像听到自己血液被冻结的声音。
风声破碎,灯光也被吹灭,女人的笑在那一刻被凝固。
一颗子弹穿透了她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