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荐几人也各自坐在自己的地席上,众人透过纱帘乍见堂外男子的装扮,一时只顾着打量他,都没说出话来。
还是窦方宝先开口道:“这位郎君是.....?”
李兖随意摆摆手,“不重要。”
杨景荐也随意打量着,见男子穿成这样,他瞬间皱起眉来,嫌弃地轻啧了声,垂眼默默端起桌上的酒盏,不想再看。
只是端酒的手举到一半就被旁边的李兖截胡了去。
然后他更默默地,仰头看着李兖喝完了他的那盏好酒。
平康坊最好的酒!
每日限量,仅此一壶。
李兖看不到杨景荐咬牙切齿的样子,他干脆利落地喝完了一整盏酒,并大发慈悲的把酒盏扔回给杨景荐。
杨景荐爱美爱洁,哪怕是最上等的凉玉盏,他也再不去碰一下,只别过头,眼不见为净。
李兖屈腿席地一坐,指了指男子,对萧峥道出来意。
萧峥闻言皱眉,“你成心来恶心我。”
他不是怀疑,是肯定,李兖带这人来,就是为了恶心他。
李兖也不知道,怎么萧峥就总能那么把自己当回事呢。
他道:“见一面又不会少你块肉,再说了,又不是见你,有何不可?”
“我若不呢?”
其实要不要朱绿出去见人萧峥也不在乎,他就是要跟李兖作对罢了。
李兖不擅长跟人兜圈子,直接朝阁外喊:“哥舒,把朱绿请出去......”
“你敢!”萧峥摔了杯子。
“你看我敢不敢!”
“哎别动手别动手,”
孟濯站起来,挥手往回赶哥舒,“回去回去,她哥俩闹着玩呢。”
哥舒看向李兖,李兖朝萧峥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看他。”
杨景荐支着下巴,长叹出口气,随意道:“这人已经在这儿了,一个游侠儿罢了,阿驷你直接杀了他把刀夺了不行吗?你俩何必如此僵持。”
这可真是个办法啊,李兖心下微动,却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名刀都是认主的,我不能杀他。”
杨景荐被李兖的幼稚想法击败。
他翻了个白眼,干脆摊手不再干涉。
平康坊是官家教坊,几人虽没有透露过身份,但朱绿不是没有猜到过一二,她左右看看,欠身笑道:“公子若不介意,奴家想去见见那位郎君。”
这话算是台阶了,是她自己想去见的,并非受李兖所迫,萧峥也不必再针对李兖。
等朱绿退下去,孟濯开口问道:“他为何非要见朱绿娘子?”
李兖皱眉,这他还真不知道,不过管他为什么呢,他又不在乎。
一片静默中,窦方宝举了举他胖胖的手,“我好像知道一二......”
几人看过去,窦方宝回忆道:“你们也知道,我没事爱去书肆逛逛,那日原说好与孟五一起的,谁知道他却不去了......”
“说重点。”
李兖敲敲案面,不耐烦道。
“我在书肆撞到了万年县县丞家的两位娘子,听得几句闲话,说是她们大姐姐死活要嫁给一个来长安的游侠儿,县丞拗不过亲女只能答应,”
“据说临近快成亲了才知那游侠儿来长安不为别的,只为着一睹天下名伎......”
江湖人做事往往随性,奔走千里只为一睹天下名伎这样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窦方宝讲到后面已经没几个人听了,游侠儿配小官家娘子的风月事在戏楼和话本子上看看便行了,长安这些见惯了繁华的贵公子们是不屑于去细听的。
只有李兖,听完后有些若有所思起来。
“这么说,那县丞家女儿还是要跟他成亲?”
窦方宝说完,李兖低声问了句。
“想来应是,这不就来卖刀攒银子,要好好跟县丞家女儿成亲过日子了嘛。”
“可.....”
那男子刚才说过的,只要让他见朱绿一面,他可以一枚铜钱都不要。
这是要好好过日子了?
李兖想了想还是没再问,刀到手便行了,其他的与他何干,无非是些风花雪月情情爱爱,左右也不会生出什么大事。
几人坐了会儿,朱绿就重新走进来。
萧峥盯着她瞧,朱绿娇羞一笑,“没什么大事,只那郎君仰慕奴家琴技,特来拜会。”
“仰慕?你倒不羞。”杨景荐打趣道。
朱绿依旧面带娇笑,她说完又对李兖福了福身道:“小侯爷,那郎君说他说话算话,刀给您外面那侍卫了。”
真不要银子了,就为见了一面朱绿?
事办完,李兖再无心多想,起身便走,踏出小阁时哥舒就等在一旁,李兖目光一转,果然见他手里提着游侠儿的那把刀。
日头渐晚,夕阳变得愈发浓重,红光普照长安,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坊楼的旋梯上。
“算了,也挺不容易的。”
走到旋梯中间时,李兖忽然停住。
他对身后的哥舒道:“去把银子送到万年县县丞家。”
哥舒听命,刚要抬脚,就听李兖又道:“记得要亲自交到县丞家大娘子手上,然后.....再多给十两,去吧。”
哥舒走后,李兖走出坊楼,迎面便在楼下看到了良患一行人。
他停步,抱臂朝良患一伙人扬扬下巴,笑道。
“哟,这不良大内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