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觉得,之前的自己就是对林羽安太好了。
林羽安大概以为自己不会真的想要把他赶出去,才会有胆子这样违抗他。
他要让林羽安清楚地意识到,是林羽安离不开他,而不是他离不开林羽安。
顾淮笃定,林羽安不会真的有勇气离开的,他向来都十分清楚地知道,林羽安对出门这件事有着多么深重的恐惧。
离开这栋房子,他没有认识的人,没有可以帮助他的人,甚至连路都不认识,他根本没有办法生存下去,自然也不会真的敢离开。
只要让林羽安认识到自己真的有可能将他赶出门去,他大概就会愿意服软,愿意低头认错。
正如顾淮曾无数次在谈判桌上曾遇到的情况那样。
他递出了台阶,林羽安却没有接受,那么接下来他就不能做出让步。
林羽安必然会是妥协的那一个,可一旦他在这种时候妥协,那么主动权将完全掌握在顾淮的手中,他也将拥有提出更多条件的权力。
等到了这一刻顾淮再提出条件,无论是多么过分的要求,林羽安都将只有接受和答应的余地。
顾淮对这一点坚信不移。
于是他拆了那件羽绒服的包装,将程也的衣服直接扔出门外,将他买给林羽安的羽绒服盖在了他身上,而后将行李箱放在了林羽安面前。
林羽安浑身打着摆子,看着那个黑漆漆的箱子,眼神里充满了恐慌,不住地向后缩着,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恶魔。
看到他这样的神情,顾淮知道,就像他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那样,他又一次赢了。
林羽安怕了,他根本不敢离开这里,只能向自己妥协。
果然,林羽安的后背撞到了墙,他避无可避了。
顾淮胜券在握将行李箱推到了林羽安面前:“既然你不愿意为这段关系做出承诺,我不会强求。你走吧。”
林羽安已经哭不出声了,眼泪也早已流干。
他颤抖着抬头,哀求地看向顾淮,声音嘶哑而委屈:“顾淮哥……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顾淮冷着脸:“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屋门半开着,北风过着冰冷的雪砾被吹进屋子里。
林羽安看着屋外白茫茫一片的雪地,心底被铺天盖地的恐惧笼罩着。
他害怕,他是真的害怕。
上一次差点被冻死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多久,有时哪怕是隔着窗户看到冰雪,他都会害怕,都会从心底里升腾起无边无际的寒意。
可顾淮却要将他赶入这样的冰雪之中。
顾淮不是想赶他走,是想要他死。
可是他和顾淮不应该才是彼此最亲密的人吗?为什么……顾淮会对他这么残忍呢?
他几乎升腾起了一股绝望,声音嘶哑,小到几乎听不清:“可是……我去哪里呀……我能去哪里?”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亲人和朋友,都有母亲父亲,都有家。
哪怕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哪怕真的到了走投无路无处可去的地步,总还有一个最后的选项,那就是回家。
可林羽安没有,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顾淮那点虚无缥缈的爱。
如今顾淮不要他的,他大概也就要活不下去了。
顾淮看着不住颤抖的林羽安,垂下了眼睫,一股茫然从心底升腾而起。
他刚刚成年的时候就开始跟着父亲参加商业谈判,惯会揣度人心,从蛛丝马迹中找到对手的弱点,然后一举击溃对方,为自己争取利益。
如今林羽安的弱点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他不应该退缩。
他应该乘胜追击,他应该死抓不放,他应该将他逼到无路可走。
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争取最大化的利益。
可看着林羽安如今这副凄惨可怜的模样,顾淮却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双手紧紧攥拳,终于还是松开。
第一次,在这样占尽上风的时刻,顾淮竟然打算妥协。
他道:“行了,把门关……”
林羽安却和他同时开了口:“顾淮哥,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
顾淮沉默了下去,等着林羽安继续说。
林羽安闭上眼睛,把心一横,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失忆前的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你是不是……是不是……很讨厌失忆前的我?我们是不是……其实……不是……不是情侣?”
顾淮的手指微蜷了蜷,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失忆前的林羽安就是一个很乖巧,很规矩的人,腼腆内向,是非常典型的好学生。
因为是私生子,母亲又走得早,林家家主对他并不上心,林夫人和林家大少爷自然更不必多说。
他虽然名义上是林家小少爷,但总有种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感。
他一点也不糟糕,身上也没有寻常二代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要不是因为长相太过出挑,他大概甚至都没有什么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