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菜园子里的葱蒜叶子几乎都已经枯了,大多绿叶子菜都长了菜薹,而且菜薹都老的开花了,倒是菜地边上的韭菜焕发了生机,开始疯涨了起来。
看着地坎上的一茬茬嫩韭菜,柳欺霜忍不住的看了不远处的麦田一眼,到了四五月,小麦收获之后,家家户户都会蒸包子吃,村里人常做的包子馅儿里,最少不了的便是韭菜,这东西和面粉就是天生一对,两样一搭配,做什么都好吃。
厚皮菜的菜薹能长半人高,且菜薹还会发枝,几颗就能装一撮箕,柳欺霜光是砍菜就花了一会儿功夫,之后还得将之全都搬到院子里。
这些菜叶菜干的一点都不能浪费,一会儿得全部剁碎了晒干,再将之存放起来备用。
夏日里事情多,有时候还会有连天的大雨根本出不了门,所以农家人会弄点儿猪草晒着,等到实在是抽不开身的时候,直接将干猪草煮熟就能喂猪,不用抽时间或是冒雨出去打猪草了。
地里的菜清理完了,还要挖菜根,这活儿听上去简单,干起来却也累人。
眨眼就是一个时辰过去,柳欺霜腰都有些酸了,这活儿却还没干好,好在也不多了,也就院子转角那里的一小块地了。
柳丛香两口子吵吵嚷嚷的回来之时,柳欺霜正要收工,他很少看见他爹娘吵架,心里好奇却又不敢过问,只动作飞快将最后几块菜根挖了,赶紧回去了。
柳欺霜回去的时候,院子里的厚皮菜被踢飞了好几颗,就连他阿爷整理好的白草芯都被踢的到处都是,他阿爷正满院子捡着白草。
爷孙两个互给一个眼神之后,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安静捡着被那两口子踢的到处都是的白草芯子,也细心留意着屋子里传出的动静。
他爹娘还在吵,柳欺霜耐心听了一会儿,知道两口子吵架的原因了。
应该是他爹准备给那边的爷奶置办寿材,他娘不同意。
“他们才多大年纪啊?就要准备棺材?就算要准备棺材,能花出去那么多银子?”柳丛香话语里带着哭腔,话落便不止哭腔了,直接呜呜哭了出来。
徐仕凡这会儿语气倒是不强势了,但仍旧没有低头。“不过七八两银子罢了,如何就多了,家里不是有吗。”
柳欺霜听得他爹这话,忍不住的嘴角打了颤,他都不知道他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他咋不说那银子怎么存下的?又存了多久?还有最重要的是,家里怕最多也就那七八两银子了,如今他要全给了那边,他娘如何肯干,他娘还望着生儿子呢,生了儿子家里没钱怎么能行啊。
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柳欺霜心里却是有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劲儿,他在心里偷偷给两人鼓劲,满脑子都是‘打起来’‘打起来’,可那两人到底还是让他失望了。
不多会儿,他娘呜呜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小,倒是他爹哄人的声音不断响起,如此,柳欺霜便明白了。
这是又被哄好了,看来是打不起来了。
“哎。”失望的叹了口气,柳欺霜开始专心干活儿,他娘的骂声就来了。
“死小子,今天姜家那个死婆娘说是喊你去拿药,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去他家赊账了?”柳丛香这会儿脸上还有泪痕,双眼也还红着,但不耽误她已经黑了一张脸,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柳欺霜,眼看着就要对人上手了。
柳欺霜赶紧转了身子面对着他娘站着,飞快解释道:“阿爷咳嗽时间太久了,我去姜家问了下姜土医,他说我给他点儿枇杷花他就给我药,我没赊账,不花钱的。”
柳欺霜这番说辞心里也是挣扎,可他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他其实是知道的,万长青阿娘说的没错,他阿奶确实是他娘害死的。
那时候,阿奶病了,可阿娘一文钱都不拿出来给人抓药,阿奶是小病拖成大病,最后慢慢病死了。
他更是知道,他爹娘应该也是不准备让他阿爷活了,所以阿爷咳了许久不但不给人抓药,还将人挪到了牛圈里,如今得知他要去姜家拿药还要发火。
他们不管阿爷和枇杷叶子熬的水,怕也是知道,一点枇杷叶子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却担心姜家的草药还是有用的,他们害怕阿爷喝了姜家的药,身体痊愈,又要继续碍他们的眼了。
但可笑的是,姜家给的也不过是一点枇杷叶子,若他们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柳欺霜心里思绪万千,却也不过只短短一瞬过去,他倒是料的不错,他娘果真发了大火,就要上前收拾他,可他今日运气倒是好,他娘正要打他,家里来人了。
且,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边的阿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