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淮突然伸出手,把他额前的一缕长发拨到肩后,继续道:“头发还是湿的,容易感冒。”
意识到祁淮在关心自己,拒绝的话瞬间说不出口,齐小树一直不太擅长拒绝,更不擅长拒绝好意。
他抿了抿嘴唇,弧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祁淮满意地笑了,“我们去那边坐吧。”
齐小树站起身来,推着祁淮的轮椅,走到靠近小池塘的石桌石椅,有点无措地站在一旁。
祁淮朝对面的石椅抬了抬下巴,“小妈站着干嘛?坐呀。”
虽然在原主的记忆中,祁淮的脾气是全祁府公认的温柔,也确实很有规矩似的一口一个小妈,刚刚还帮他出气教训了出格的平安,但是齐小树没有忘记,祁淮是祁府的二少爷,而他,或者说原主只是祁府买来给死去的老爷冲喜的奴才,根本不是什么二夫人。
在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齐小树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一点,不然哪天触了主子的霉头,一不小心就被拖下去,乱棍打死,再烂竹席随意一裹,丢到乱葬岗。
齐小树摇了摇头,“二少爷,不用了,我站着就行。”
祁淮靠在椅背,视线不紧不慢地扫过齐小树的全身。
穿着一身干净的新衣,颜色暗沉,针脚粗糙,更没有什么刺绣,一看就是奴才的衣服,衣裤的长度刚刚好,但是不管哪里都空荡荡的,看起来不像是穿在人的身上,而是套在田野间的树杈子上,风一吹,就不停晃荡。
晃得人的眼睛有点刺。
祁淮轻拧了一下眉头,视线回到齐小树的脸上,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之下,原本就白皙的脸看起来像是透明一样,可以清晰看到皮肤上面的细小绒毛和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
看着看着,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不只是脸白,脖子也非常白,衣服实在是太不合身,领子那里空了很大一块,露出明显突起来的锁骨,以及一点胸膛,几乎没有肉,只有薄薄一层皮包裹着的排骨……
不仅白得刺眼,瘦得更刺眼。
明明那么柔弱,一阵风就可以轻易地吹走,却倔得不行,非要站着。
祁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咬了咬后槽牙,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小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齐小树被这番话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抬起头看向祁淮,瞪大了眼睛,无措地摆了摆手,“没有,我没有,二少爷怎么会这么想?”
祁淮垂着眼睑,看起来像是正在低落,实际上正不眨眼地盯着齐小树的脚,穿着黑色的长靴,裤脚扎在里面,但是因为太瘦了,裤脚完全散开,就连靴子也是扁扁的,估计也是因为脚太瘦,所以填不满。
他想,人怎么可以瘦成这个样子?
齐小树见祁淮突然一句话都不说,有点被吓到,连忙上前了一步,着急又慌乱地解释:“我对二少爷没有任何意见,在我的心里,二少爷是,是一个大好人。”
这话多少有点假,齐小树并不了解祁淮,只是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是一个好主子,逢年过节都会给府里的下人准备一份礼物,虽然都是一模一样,但是对于高高在上的主子们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不过第一次见面的观感不差,加上这位二少爷长得实在是俊美,加了不少分,所以齐小树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莫名其妙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祁淮有点想笑,憋在心里,问道:“那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齐小树有点莫名,回忆了下,自己有吗?
齐小树不太确定道:“好像没有吧……”
祁淮故作委屈地控诉:“刚刚在我屋里,就一直躲着我,不管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出来。”
闻言,齐小树实在是冤枉,比窦娥还冤。
那个时候,他刚刚接收到小宝传送过来的原主及所在世界的信息,脑仁涨得发疼,差点缓不过来,一直在梳理信息,哪里有空注意外面的动静。
加上他没有衣服,连一条贴身的底|裤都没有,根本不敢乱动,唯恐棉被掉了,当众遛鸟。
虽然小宝说这个位面只有男女之分,没有Alpha、Omega和Beta,但是当了三十二年的Beta,根本做不到在一个看起来像是他们那个世界的Alpha的男人面前露出白|花|花的身体。
“果然,你刚刚说的,都是在哄我开心。”祁淮一脸伤心道,“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
齐小树:“……?!”
齐小树彻底懵逼了,不明白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明明自己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说,为什么这位二少爷难过得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祁淮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的身体总是不好,是一个大累赘,不讨人喜欢是正常的,是我的要求太多了。”
说完,抬起手,揉了揉眼皮。
祁淮的肤色很白皙,眼皮又很薄,轻轻一揉就有点红,他又使了不小的力气,眼尾直接红成了一片,更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齐小树活了三十二年,哪里见过男人掉眼泪这种大阵仗,给吓得一愣一愣的,想到这位二少爷才十七岁,还是一个未成年,模样又十分俊美,不由得心生怜惜。
齐小树连忙哄道:“不,你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祁淮微微掀起眼皮,问:“那你怎么总是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你,”齐小树忙道,面露纠结,自然不能够说系统的事,但是第二个原因,说出来未免也太让人尴尬了,犹豫了一会。
看着祁淮脸上的难过,眼尾的殷红,齐小树心底的怜惜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头,咬了咬牙,别开视线,声音低低的:“我没有……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