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包厢,程树庭冲服务员道,“把你们这儿的好酒拿上来一瓶。”
“先生,我们这儿最好的酒是1349一瓶的茅台。”
“上一瓶。”反正请客的是他的好兄弟周若云,要是他,估计会心疼个半死,不下点血本,怎么能打动人心呢。
“等等,不用拿酒。”
“那先出去吧,等需要的时候再喊你。”
“组长,您……不喝酒啊,俗话说,无酒不欢,这不喝酒怎么成?”
王组长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百块钱,说,“喝不惯,帮我到门口买瓶汾酒。”
“好嘞。”
等菜的功夫,门被推开,是周若云进来了。
王组长一瞧见周若云,就瞪眼看向程树庭,程树庭根本不敢把头往那边扭,招呼着若云,“若云,快来坐,我去买酒。”
若云手里拎着东西,放在王组长面前,“组长。”
王组长只装作看不见,身体坐得板正,程树庭买来了酒,跟服务员要来了酒起子,眼睛示意若云给组长倒酒。
若云给组长斟了一杯酒,给自己跟树庭斟了一杯,“组长,实不相瞒,这顿饭,是我让树庭请您过来的。”
“前几天的事,是我的错,我是特意向您赔罪的,这杯酒,我敬您。”
若云不会喝酒,但还是强忍着刺激咽了下去,而王组长丝毫没动那杯酒。
程树庭在一旁替若云说话,“组长,那天的事,若云也不是故意的,若云来咱们这儿这么久了,办公室里的人谁不知道他工作能力强,办事考虑高,兢兢业业的,上次,也是他责任心太强,一时没忍住,才跟您叫板,其实他也是为了把工作做好不是吗。组长,您不是总说,身处这个岗位,最重要的就是要实事求是,为大众发声吗,若云他一直都记着您的话,所以那天才一时冲昏了头,您就看在今天他这么诚心实意跟您道歉的份上,就原谅了他吧。”
王组长没理会儿他的话,问,“树庭,今天……不是你生日?”
树庭笑了笑,“组长,我生日……上个月就过了,今天这顿饭,是若云……他专门请您的。”
王组长没说话,给自己另外倒了杯酒,对若云倒的那杯置若罔闻,自顾自喝了起来,服务员来上菜,程树庭示意若云给他夹菜,王组长一口菜一口酒的吃起来,绝口不提那天的事。
每喝完一杯,若云就起身往杯里添满,到了后来,王组长喝得有了点醉意,借着满桌狼藉忽开口,“十五年前,我有个徒弟,叫徐宇航,他呢,那时候跟你现在差不多大,也是二十出头,毕业没多久。几个员工里,属他最能干,人也长得精神,还有个女朋友。那时候他刚来,我问他,来这的目的是什么,他说,他想要追求真相,捍卫社会正义,推动进步。那时候,我觉得他年轻气盛,爱说大话,来这儿的第五年,跟他那个女朋友结了婚,喝喜酒的时候,上门来邀请我。结婚刚六个多月,附近有很多拐卖人口的,听说是把那些人拐走,去做非法生意的,为了搜集证据,就伪装自己,上了那伙贼人的车,后来,证据搜到了,人……再也没有醒过来……”
包厢里鸦雀无声,程树庭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酒,心里直打哆嗦。
“想要正义,追求真理,替弱势群体发声,说得容易,要想做到谈何容易,如今,比起以前,虽然安全了不少,但想以身入局,得到真相,随时都有危险,得罪人是小事,怕的就是连命都没了!”
“你觉得,你是有多金贵,还是有多少权力跟地位,不过是个小小的编辑,上有你的父母,下,将来还有你的孩子,你是有多少条命,敢一个人入虎穴?”
若云沉沉地看着桌面,不再说话。
饭局结束,若云去前台结了帐,程树庭负责将王组长的车送回家,若云则负责将王组长送回家。
进了家门,王阿姨一见自己的老头子喝成这样,皱眉道,“怎么喝成这样了,自己什么身体自己不知道吗?”
虽然埋怨,但还是扶着王组长到了沙发上,去给他煮蜂蜜水。
王组长让王阿姨回屋里拿两千块钱,王阿姨问,“拿钱干什么?”
“让你拿你就拿去嘛。”
“喏,两千。”
王组长接过钱塞到若云手里,若云不要,王组长严厉道,“拿着!”
“不欠你了啊,以后也别拿这个说事。”
“王组长,这钱我真的……”
王组长捏着有些疼的头,“走吧走吧,烦得很。”
若云想把钱给了王阿姨,王阿姨道,“既然是你王组长给你的,你就拿着。”
若云站在楼道里,盯着那扇门,捏紧了手里的钱。
程树庭锁了车,跑上楼来,见若云对着王组长家的门在发呆,手里还捏着一把钱,“若云,你在这干什么呢,被组长赶出来了?”
“这钱……是组长给我的。”
“组长,他给你钱干嘛?”
“今晚的饭钱……”
程树庭拿过他手里的钱看了看,又看了看那扇老旧的门,道,“今天晚上,本来想让服务员拿瓶最贵的茅台来的,结果这老头说自己喝不惯,非要给我一百块,让我在外头给他买瓶汾酒。”
两人在外头走着,若云穿着大衣,破旧的老小区里,灯光昏黄,照在两人的头顶上,在身后托起长长的影子。夜晚,一切都很寂静,唯有风吹落叶的声音。
“若云,你还打算去调查云水居的事吗?”
若云没说话,他也不知道。
“今天晚上王组长说的那些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王组长不让你去,说明那云水居里的纠纷,真不是你我的力量就能解决清楚的,若云,我劝你,还是听王组长的,别再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