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三次遇见她。
咖啡厅里那张泫然欲泣的侧脸,便利店中颤抖的指尖。
以及现在。
月光下破碎得像被丢弃的布偶娃娃般的模样。
明明裂痕遍布,却还要摆出乖巧的姿态。
头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突然落在她肩上,姜雾眠惊得抖了下,抬头不解地看他。
周绪延的动作很轻,手指甚至没有碰到她的皮肤,但那股淡淡的檀香味已经将她包围。
“我的车可以借你。”他错开她湿漉漉的眼睛,说得很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后排座椅可以放平。”
姜雾眠再次惊愕。
月光下,周绪延的侧脸线条如刀削般锋利,镜片后的眼睛却深不见底。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深夜独自在这里,也没有对她的狼狈表现出任何好奇。
“谢...谢谢。”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他又一次,在帮自己。
周绪延点点头,转身走向停车的地方。
姜雾眠裹紧他的外套,亦步亦趋地跟着。
外套上残留的体温让她冰凉的指尖渐渐回暖,那股檀香混着柑橘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奇异地安抚了她狂跳的心脏。
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月光下,周绪延打开后车门,调平座椅,又从后备箱取出一条薄毯。
“窗户留条缝。”他递过车钥匙,指尖与她一触即分,“安全锁在这里。”
他的语气就像在交代工作注意事项,但姜雾眠注意到,他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目光也礼貌地落在她肩膀以上。
“周律师。”她鼓起勇气开口,“你……”
你为什么帮我?
她记得乔乔说过,周绪延这个角色很冷是个铁面无私的工具人,连堂妹周欲晚的求助都甚少伸以援手。
“我明早有个案子在外地,六点就要出发。”他打断她,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早上我会来叫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修长的身影很快融进夜色中,让姜雾眠刚刚的疑惑压下心头。
可能,对他来说,借车不过是一件随手的事。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单元门后,姜雾眠才敢钻进车里。
座椅早已调成卧榻,还被提前加热过,蜷窝进去温暖得像一个拥抱。
她裹紧他的大衣,前调是清冽的柑橘,渐渐变成缠绕在鼻尖的檀香。
看似冷硬,内里却藏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要是他本人也这样就好了。
她细弱的指尖无意识抚过大衣内衬,突然触到了一块透着冰凉的硬物。
她翻过衣服,借着月色看清原来是枚铜质律师徽章,仔细看背面还刻着“ZXY”三个字母。
她指尖轻抚过那枚徽章,脑海中闪过他脱下了西装,只穿着白色衬衫的样子。
衬衫似乎绷得很紧,隐约透出了锁骨和隆起的阴影。
姜雾眠的耳尖突然烧了起来。
那枚徽章在她掌心渐渐变得温热,仿佛还残留着主人手腕的温度。
睡意慢慢漫上来。
这一夜,是她来这个世界以来,睡得最香甜安稳的一次。
*
天刚蒙蒙亮,周绪延就回到了停车场。
晨雾中,黑色轿车安静得像一头沉睡的兽。
他放轻脚步走近,透过车窗看见姜雾眠蜷缩在后座,长发散在脸颊旁,睡颜纯净得像个孩子。
他本该敲窗叫醒她,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手。
阳光渐渐爬上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周绪延发现自己竟然在数她的呼吸频率。
轻浅,规律,像某种小动物的心跳。
这个认知让他微微蹙眉,立刻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姜雾眠突然翻身,险些滚落座椅。
他下意识伸手,却在触及玻璃前收住。
车内的人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到窗外的他时明显怔住。
半分钟后,车门被慌乱地推开。
姜雾眠赤着脚站在晨光中,睡裙皱巴巴的,头发还翘起一撮,手里紧紧攥着他的西装外套,作势要还给他。
晨光正落在她翘起的发梢上,像只顶着朵小蒲公英的幼猫。
“周、周律师,对不起,我没手机可以定闹钟……”她结结巴巴地说,耳尖红得能滴血。
她很不好意思,借别人车睡觉,在明知他要早早用车却还睡过头了。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等了她多久,春天的清早还那么冷,姜雾眠心中升起一阵愧疚。
周绪延接过外套,声音平静,视线却垂下望向她光着的白嫩的脚,“睡得好吗?”
姜雾眠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巾:“我…我已经把座椅擦干净了……”
忽而想到了什么,连忙打开车门拿出自己的鞋子重新趿上,脸上红红的带着窘迫:“对不起周律师,给你添麻烦了。”
周绪延的目光在她重新被包裹的脚上停留了一瞬,皱起的眉头才舒缓了一些,心头却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失落。
“不必道歉。”他接过那张叠得过分整齐的纸巾,指尖触到一点潮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声音没有情绪,“你是周欲晚的朋友。”
晨露沾湿了他的西装裤脚,姜雾眠注意到他鞋尖上凝结的水珠。
他一定等了很久。
姜雾眠试图弥补:“我帮您把外套送去干洗吧……”
她伸手想接过那件西装,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