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幄外传来教头们禀报的声音,陆清安快步到紫檀屏风后,陆泽屿朗声让教头们都进来。
马途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众教头,站于两侧,马途抱拳行礼,向陆泽屿汇报各营的一应事务,除了新兵们分营,教头们的任务也有所变动。
陆泽屿正和教头们商讨各项公务,公幄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门口的守卫进来禀告:“将军,外边有一小兵闹事,非吵着要见您。”
他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一声高喊:“陆将军,小人王将匪求见!”
陆泽屿摆摆手:“让她进来。”
守卫领命离去,片刻后,王将匪踏入大帐,她看到一旁的教头,恍惚间还以为是前日重现。
只不过前日考核刚结束,她被请到大帐之中,同陆泽屿高谈阔论排兵布阵之法,还得了用兵如神的夸赞,彼时她春风得意,意气风发,而如今她厚颜闯入,只为得到一个让她信服的理由——
为何要将她分到伙头营?
连两日都不到,却一个天一个地,王将匪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恍若隔世。
她深吸一口气,梗着脖,沉声道:“陆将军,各位教头,今日小人斗胆求见,只为一件事。”
陆泽屿道:“你想问为何独将你分到伙头营?”
“正是。”
陆泽屿看着王将匪一脸不服的模样,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觉得是为何?”
王将匪环视了一圈帐中的教头们,目光最后落到陆泽屿身上,硬邦邦道:“因为你们歧视我!”
陆泽屿:???
他疑惑道:“我们为何歧视你?”
王将匪大声控诉:“因为我是天阉之人,你们认为我不是男人,所以你们不选我进战锋营!”
陆泽屿:“……”。
屏风后的陆清安听到的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强压下笑意,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王将匪的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歧视天阉之人,她还真想得出来!
王将匪此话一出,教头们有的捂嘴,有的抿唇,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成为众矢之的。
陆泽屿也被王将匪的逻辑惊到了,他愣了片刻,震惊道:“你为何会这么认为?”
王将匪理直气壮地回答:“红黑之战中,谁都能看出我的功劳最大,是我力挽狂澜,争旗斩帅,助黑队获胜,我敢说,若我称第二,无人敢当第一!”
她字字斩钉截铁,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所以我不明白,为何战锋营的人选中没有我?”
没进战锋营已经够她惊怒的了,竟还将她分到了伙头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不服,她一点都不服!
王将匪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何?
陆泽屿见王将匪一脸倔强,面色一敛:“好,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告诉你!王将匪,之所以把你分到战锋营,就是因为这次新兵考核!”
他看着王将匪愣住的模样,冷声道:“你对自己在黑红之战中的表现引以为傲,可是在我眼中,我只看到你不听军令,绑架、威胁副帅,甚至抢夺兵权,王将匪,你是要造反吗?”
“可我若不那么做,我们队就输了!”王将匪不甘示弱,据理力争:“兵权在酒囊饭袋手中,只会带着所有人走向万劫不复,能者掌兵,既然我能带着大家赢,就应该由我掌兵!”
她说得铿锵有力,气势竟丝毫不输陆泽屿。
陆泽屿看着王将匪,踱步片刻,又道:“好,那暂且不论这个,咱们说一说考核后半程中,你那些引以为傲的表现吧!王将匪,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以一当百,夺旗斩将,背后是无数人的鲜血!”
“你让于大伟他们诱走敌方士兵,让王将石设下那些诡谲陷阱,你口口声声说是你力挽狂澜,反败为胜,可你的同伴们,他们都死了!这就是你想要的胜利吗?你用兄弟们的性命,成全你自己的威名,王将匪,你觉得你够资格进入战锋营吗?”
王将匪大声反驳:“这只是一场比试!谁都没有死!而我用战术赢了,这是真真切切的!”
陆泽屿厉声道:“王将匪,如果这是在战场,你的兄弟都为了掩护你而牺牲,你还会如此理直气壮吗?!”
他看着王将匪不服气的眼神,呵斥道:“战锋营是历州军的一柄利刃,要直面战场,冲锋陷阵,接受战争的残酷洗礼,在血海中厮杀,他们需要能把性命完全托付的兄弟,而不需要你这种,靠着耍小聪明去赢得胜利,不服从军令、不为袍泽着想的人!”
王将匪听着他的训斥,胸膛一起一伏,瞪着陆泽屿的眼睛里满是倔强。
这些都是陆泽屿对她的偏见,可她又不知如何驳斥,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王将匪不得不承认,她的确以牺牲同袍为代价,去换取了她个人的荣光。
王将匪眼眶一红,她垂下眼,不想让其他人看出异样,一句话也没有辩驳,转身掀开帐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