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匪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喜服,这套绯红色的喜服不过是绣坊的寻常款式,并无多少珠饰,仅以丝线绣着几枝并蒂莲。
枣儿为她带上一套小巧精致的金冠,缠丝并蒂海棠花步摇插在发髻之上,随着王将匪晃头的小幅动作,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和镶嵌着红宝石的赤金耳珰交相辉映。绛红的胭脂抹于唇上,螺黛描眉,两颊透着薄薄的粉红,颇有一番喜庆。
“好了。”枣儿拍拍王将匪的肩膀,轻声道。
王将匪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十分满意。
她起身下楼,陆清安早已换好衣服,等在楼下。他看着身着喜服的王将匪,呼吸滞了一瞬。
少女一身嫁衣红火,好似天边流霞。丹唇皓齿,双瞳剪水,眼尾微挑,额间的花钿更衬美人娇俏灵动。
她逆光而来,宛若踏着七彩祥云的仙子,从天而降。这一瞬间,陆清安竟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真实。
王将匪看见陆清安,也是眼前一亮。他穿着一身绯红直坠婚服,乌发竖起,固以紫玉金冠,剑眉星目,俊颜出尘,身姿挺拔,静静地立在那里,如雪后松竹,清冷独立。
他看见王将匪,唇角漾出一抹浅笑,眸光温柔,像是阳光照在雪上,化开了些许淡漠孤冷。
王将匪提着裙子,碎步来到陆清安的身旁,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这身打扮真好看!”
陆清安垂首看她,少女的眼眸亮晶晶的,比黑夜的星辰还要璀璨闪耀,里面盛满真诚。
他的心跳突然停了一瞬,而后快如擂鼓,愈加剧烈,好似快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陆清安眼眸一暗,微不可查,他移开视线,没有言语,转身看向门外,薄唇轻抿,垂于身侧的手指慢慢攥紧成拳,手心沁出细汗,无声宣告他刚刚的异样。
王将匪看着陆清安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嘛!懂不懂人情世故,听到她的赞美,难道不应该礼尚往来,也夸夸她嘛!就算就算是虚伪的吹捧,也好过现在尴尬的沉默吧?
再说,她刚刚看到镜中的自己,觉得也不赖嘛!是他没眼光!
王将匪越想越气,举起拳头挥向陆清安的空气,无声宣泄着她的不满。
她正一通挥拳,陆清安突然转过身来,王将匪的拳头还还来不及收回,顿在空中,陆清安看见她眼眸中的惊诧和尴尬,抿了抿唇,压下要翘起的嘴角。
“啊……那个……站得久了,身子有点僵,我活动活动。”王将匪厚脸皮道。
她一边扭动着肩膀,装作活动筋骨的模样,又悄悄瞄向二楼的台阶,暗道枣儿怎么还不下来,只留她和鹿观璟在这儿,又是这般打扮,真是尴尬极了!
一种诡异的安静气氛弥漫在房间中,王将匪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本来穿着这身衣服就已经很别扭了,现在又只有他们二人在这里,王将匪脑海中止不住地发散:
一般来说,大婚当日宾客众多,新人身着喜服独处只有夜半入洞房之时,长夜漫漫,红烛喜被,共饮衾酒。那句诗是怎么说的来着: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陆清安瞧着王将匪的脸越来越红,他关切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王将匪下意识转头看他,陆清安的容颜一下子和她刚刚想象中的场景融合——
“轰”地一下,她的脸瞬间红透了。
“没有没有!”王将匪摇摇头,让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都消散掉,她回避陆清安的视线,支支吾吾道:“太、太热了!”
陆清安不知她刚才想的什么,瞧着她这幅慌乱的模样,也知如今二人的打扮确实让人不自在。
他瞥见少女红透的脸颊,不知为何,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快了起来。陆清安生怕王将匪听到他的心跳声,他顿了顿,强装镇定,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现在的沉默:“你……你之前还说,要抢我做你的压寨夫君,如今阴差阳错间,倒是实现了。”
王将匪听见他的打趣,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她刚要说什么,突然察觉出一丝异样——
不对啊!
他不是失忆了吗?!!
她“噌”地一下站起来,因为过于激动,又不适应如此繁琐的长裙,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上,差点摔倒,多亏陆清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王将匪在空中挥舞的手,阻止了一场悲剧。
王将匪站直身体,怒视陆清安:“鹿!观!璟!”
陆清安还未发现自己已经说漏了嘴,他疑惑地看向王将匪,不知她为何情绪转变得如此之快,刚刚还一脸娇羞,转瞬间就怒火冲天。
王将匪盯着陆清安,一字一顿道:“你、不、是、失、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