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走到半山腰,就看到了少年的背影。
一双眼睛深邃黝黑,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那目光更是让人觉得冰冷无情。
他的身体比同龄人瘦弱了一些,巴掌大的脸庞,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男孩叫阿戍,怀中的女人是他的姐姐,名字叫安生。
女人的头发垂在他左臂上,发梢随着男孩的移动飘舞着,在朦胧的日晖中若隐若现。
河水从少年的衣服上滴落,如泪珠一般砸在地面上。
他瘦弱的身躯努力地抱着女人,在陡峭的山坡上滑倒了两次。
第一次膝盖磕在碎石上,他硬是把呜咽咽成喘息。
女人的额头擦过锐利的石角,他慌忙伸长左手压在石头上,抵消了伤害。
清晨的露水混合着河水,让他的身体更加沉重。
他想起去年暴雨夜找不到出租车,姐姐背着发烧的他在雨中走到诊所。
那时他的下巴硌着姐姐的肩胛骨,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姐姐一定很辛苦吧。
如今相同的重量冷得像山涧里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发出不堪重负的绝望。
第二次,他踉跄着撞向一旁的树木,腐殖土的气息混着她发间的河水味扑进鼻腔。
上周她在院子树下洗头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塑料盆沿的水珠正巧喷到路过的少年身上,惹得他一阵跳脚。
来到了山顶,太阳终于从地平线升起,清晨的阳光并不温暖,反而有些刺眼。
生怕吵醒陷入永眠的姐姐,阿戍轻轻地跪了下来,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了地上。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耀在女人的身上,他忽然发现姐姐的指甲缝里嵌着一些泥巴。
那是女人在河中挣扎时,河底的淤泥被抓进了手里造成的。
阿戍把脸埋进女人再也不会起伏的胸口,终于哭出了第一声呜咽。
他再也无法压抑,绝望地哭声从喉咙中爆发出来。
他的哭声在空旷的山顶上回荡着,如同一把利刃,刺痛着少女的心。
“李想,这不怪你。”逸心转过少女僵硬地身体,眼神温和望着她。
李想听到逸心的话,眼神更绝望了。
“这里是哪?你们竟敢绑架一个有功名的秀才,难道不怕被下大狱?”一个少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他看着和阿戍年纪差不多,浓眉大眼,正倚靠在一棵树下。
他似乎认识李想,刚看到少女的身影,脸色大变,各种恶毒的诅咒脱口而出。
阿戍擦了擦眼泪,走到另一棵树下,那里有一个背包和一块布包裹的物体。
他拨开红布,拿出一把长剑,随后一脸冰冷地走向了少年。
少年并未察觉,还在咒骂着李想。
剑光闪烁在他的眼中,少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眼睁睁地看着剑尖越来越近。
一道身影跑了过来,拦住了阿戍。
“如果你姐姐还活着,绝不希望你这么做!”逸心沉声劝道。
阿戍身躯微微一震,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他无法压下心中的愤怒,手中的长剑重重地砸向地面。
逸心松了口气,刚放开阿戍,就看到他把眼前的少年打晕了。
“他要是再污染姐姐的耳朵,我怕自己忍不住杀了他。”阿戍盯着逸心,眼中还残留杀意。
逸心不再多言,随后用气劲折断了四周的树木,围成了一个简单的避难所。
熟悉地吼叫声从下方传来,盘旋在山下的怪物们,最终还是找到了山顶的入口。
阿戍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深深地看了姐姐一眼,再次拿起长剑。
逸心叹了口气,紧随其后。
李想被刚才的情况吓坏了,连忙跑到那个少年身边。
她心里很难受,尽管知道少年只是被蜃境吞噬了记忆,才会如此恶劣地对待她。
她没办法不生气,用着逸心给她留下的匕首,把少年的裤子划成一条条碎布,结结实实地绑住了少年。
发泄了心中的怒气后,对少年的感情又占领了上风。
她怕阿戍再次失控杀了少年,只能费力地拖动着他的身体,藏在倒塌在地的树叶里。
忙完这一切,她在原地发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过身走到了尸体的身边。
安生的脸上挂着安详地笑容,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跪了下去,抱着安生痛哭了起来。
在她顺遂美满地人生里,第一次有人死在了她的面前,为了她而死……
她心灵所遭受的创伤会持续一生,直到死亡降临在她的身上。
少女沉浸在巨大的愧疚和悲伤之中,并未注意到尸体出现了一丝变化。
安生的胸口出现了一抹灰色地光芒,一点点由心口向四周蔓延。
那过程极为缓慢,又悄无声息。
过了许久……许久……
安生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