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镜滢心知闯祸,低着头,指尖发凉。她将杯盏小心端回到书案上,规规矩矩在楚裕言对面坐下,又拿起笔,虚虚戳了戳砚台,小心试探:“我可以用吗?”
楚裕言睇了她一眼,看向清羽。清羽明白楚裕言意思,把那只砚台端到千镜滢手边。
天色终于昏暗下来。千镜滢停了笔,垂头等楚裕言开口。
这一次她不仅把缺漏的地方补上,便连字迹也工工整整。
“抄好了?”
千镜滢点头。楚裕言伸手,她连忙将写好的纸递到楚裕言手里。
这一回楚裕言只过了一眼,视线再度落回到千镜滢身上。
“你有话要说?”
千镜滢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楚裕言见她不愿说,并不硬逼,“你可以走了。”
千镜滢却没有想象中如蒙大赦的感觉。她暗暗观察了一眼楚裕言面色,却见对方面色淡淡,依旧看不出喜怒。
“你生气了吗?”
她觉得这句话如果得不到答案,自己今日就算回去,大概也睡不着了。
楚裕言抬头看她,“你觉得呢?”
千镜滢垂了垂眸子,难得规矩地行了一礼,“今日之事,是民女有错,还望殿下恕罪。”
她这一礼规矩,标准,这一回便是太后在场,也难以挑出错来。
“知道了,你回去吧。”
千镜滢偷偷看他。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不怪罪的意思吗?
她站在原地,未出声。
楚裕言见她不动,“你还有话要说?”
千镜滢迟疑出声:“殿下今日为何罚我?我...民女不是置疑,只是好奇。”
她话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去。
她这人便是如此,旁人稍给她几分颜色,她便把先前的事都忘了。
冲撞太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那头有心治罪,都是她的错。可映像里楚裕言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今日确实是她蒙着眼睛没看到。
楚裕言难得静默了一瞬。他为何罚她?
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一瞬间他竟有些生气,却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
千镜滢见他不说话,心里异样更重,却听那头道:“你既常伴公主,便应时刻注意言行,而非带着她,不顾宫规,肆意玩闹。”
这话倒也不无道理。
千镜滢垂了垂眸子,“是。”
“还有疑问?”
千镜滢摇了摇头,行礼:“民女告退。”
出了殿门,四周那股压抑随风而散。千镜滢才终于活了过来。晚间的风有些凉,千镜滢打了个寒战,后背泛起的冷意才让她意识到自己适才出了汗。她又向前走了两步,便见不远处宫灯摇曳,朝颜朝自己跑来。
“小姐,您没事吧?”
千镜滢接过朝颜递来的暖炉,声音闷闷的,“没事。我们回家吧。”
晚些的时候,千镜滢告别了公主,又辞别太后。车马驶出宫门,没入夜幕中。
车马摇晃,千镜滢翻了两页话本,心绪早已飘散出去。
她来宫这一趟,实在不算顺畅。甚至说得上倒霉。
虽然原先楚裕言已经和她解释过,但千镜滢莫名觉得,这一次楚裕言真的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呢?
只是因为她带坏了公主?可她当伴读那几年,这些事也没少干啊。
算了!
千镜滢咬了块点心。想不出来便不想了,以后避开些便是。
“小姐!”这声音细听透着几分欣喜,“咱们快到了!”
“哗啦”一声,车帘被掀开。千镜滢往外一看,果真见不远处坐着一座府邸,檐下几只灯笼静静摇曳着。
马车缓缓停下,千镜滢跳下马车。府中留了门,管家见着来人,面色一喜,伸了伸脖子,“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阿滢。”
一女子阔步朝这边走来。这女子瞧着四十出头,头上绾着珊瑚八宝掛珠钗,带着紫貂昭君套,上着绫锦云纹袄,下着竹叶鼠皮裙。外套翡翠错花刻丝披风。
她步子迈的大,却极稳当,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千镜滢眉眼弯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