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小姐的华车被簇拥在正中,散发淡淡的桂花香,仔细闻,窗边有股淡淡的腥。
车厢内。
有八条鱼。
砍了脑袋,整整齐齐,冰冰凉凉摆在案板上。
一只鸡。
脖颈飙血,垂死挣扎地扑腾。
“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通天教主,元始天尊,没人告诉我鸡砍了脑袋还会动啊。”
苏时悦惊恐地窝进容枝桃怀里,双目紧闭,合掌,不停叨念。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祷告。”容枝桃笑着捂住少女眼睛,拦下肉鸡,用灵力裹住,送回桌案,“早同你讲,若觉不忍,便别瞧,让商队的厨子、屠户做就好。”
苏时悦摇摇头,深吸一口气。
“我也想快些适应……”
这个世界刀光剑影,未来的越州城更是危机四伏,苏时悦无可避免会面对死亡。就算做不到上阵杀敌,总不能托别人后腿。
容枝桃咯咯直笑,长吁短叹一番:“这可真是笨办法。”
“算了,我把剩下多余的食材给厨子送去,免得浪费。”她笑盈盈道,祭出灵力,托起案板,卷着数条鱼往外走。
打开门,整个人猛地僵住。
“出了什么事?”苏时悦起身,往门边赶。
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从门缝中飘来,熏得苏时悦直皱眉。
血腥味,比车厢中的的鸡血鱼血浓郁数倍。
容枝桃转头,面色煞白。
“快,快跑……”她声音抖得厉害,一步步后退,不期漏出外面的景象。
赤红与墨黑交织。
少年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指尖还在往下滴血。血雾弥漫中,人影绰绰,苏时悦一眼认出李硕,还有向导、马夫,等等……
尸体旁,乌鸦盘旋,声声入耳。鲜血淌过少年的皂靴,发出轻微“滋滋”声。
苏时悦呼吸骤然顿住。
紧跟着,胃部一阵翻涌。
“唔……”她猛弯下腰,手捂嘴唇,脸上血色褪尽,手扶门框不停干呕。
果然。
死鸡。
没有。
用。
呕!!
“逃!”容枝桃终于反应过来,“苏姑娘,那家伙是个疯子,别靠近他,从、从窗户离开,我来殿后。”
苏时悦声音虚弱:“为什么要逃?”
她吐得眼前发黑,好半天才找回身体的控制权,撑着身子站起:“李硕本就包藏祸心,他不动手,我们也会正当防卫。”
容枝桃顾不得许多,“砰”地合上门,轻柔握住她的手:“悦悦,你听我说,那个人不对劲。”
“他和你想象的不是一个人,我不敢确定,但他给我的感觉,像极家族中道貌岸然的长辈。”
容枝桃祭出乾坤囊:“我的手下及时送来法器,我能撑一段时间,你快跑吧。”
她盘算着发送信号后,多久能够撑到容氏赶来。怎么想时间都不够用,仍强撑着笑脸,想赶苏时悦走。
回头一看,苏时悦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若他真是枭心鹤貌之流,也是我引来的。”
“容姑娘也是因我才到商队中,这儿还有许多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要是他真的动手,那些人定会首当其冲,惨遭毒手。”
如果闻归鹤真是小说中表面风光霁月,实则阴暗残忍的白切黑的人设,那她因为对他的初印象便邀请他同行,就是天大的罪过。
苏时悦:“我得为你们负责。”
她挣开容枝桃的手,一鼓作气推门。
在容枝桃焦急的催促声中,深吸一口气,拎起裙摆,踩上脚踏。
走下。
“一、二、三……十四、十五、十六。十六人,鹤公子辛苦了。”苏时悦低着头,不敢看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
“我知道鹤公子做事,一定有您的深意,可是,太突然了,我们毫无心理准备。”
“下次,就算不说明原因,也该提前通知一声。”她小声道。
苏时悦的脑子有些乱,说不清现在是何心情。
害怕,惊慌,皆有。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她不能逃。
她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而且,她还记得最初相遇时的场景。她记得闻归鹤救过自己,潜意识仍在信任她。
她在黏稠的血泊中站定,来到闻归鹤面前,别过碎发,慢腾腾把视线往上挪。
对上少年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
“苏姑娘?”他的声音带有疑惑。
耳畔还回荡着容枝桃的惊叫,于闻归鹤而言,那才是意料之中的,想要的反应。
不过,他也已习惯这类苛责。倘若容枝桃看到他的另一面,骂出口的话会更加丰富。
可她又是怎么回事?
应该夺路而逃的女孩,此刻像是从无措中回神,虽仍在磕磕巴巴地说话,但动作已恢复流畅。
“当务之急,是,收拾现场,避免商队因首领死亡引发骚乱。收敛尸骨,安抚人心。”
她把手深入袖中。
“还有……”
闻归鹤冷眼看着她的动作,见到她手中之物,微微发怔。
“手上的血,擦擦吧。”苏时悦俏脸恢复血色,仰头,递上手帕。
少年的双手僵在半空,苍白如纸的脸上神情龟裂。他好像变成一樽墨玉像,只剩指尖吓唬人的血水滴滴答答。
“为什么不跑?”他的声音太轻,苏时悦根本听不见。
她只是觉得,闻归鹤于容枝桃描述的类型截然相反,很开心自己选择留下来。
他像个孩子似的,以为自己被误会,情绪就低落。发现有人示好,又开始不知所措。
“对了对了。”她趁热打铁凑上前,笑眯眯的。
“我想煮个火锅,一起聚餐,但食材还没有准备完毕。”她噙着笑。
“鹤公子……能来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