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侍女玉斛拿了金疮药匆匆入府,呈给萧玉容。
“公主,奴婢已照您的吩咐,到医堂求得这最好的金疮药。”她眉头始终紧锁,心疼道,“那医堂开价二百两,如今我们手中银两……已捉襟见肘。”
萧玉容只挂念着宋渊的伤,摆手道:“那状元张霖马上就要进献百金,钱没了再赚就是。”
“可是公主,那是您的嫁妆所换,难不成这国公府您要一直拿嫁妆补贴吗?”她提醒道。
颜青在一旁横眉一竖:“难怪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愿意把库房钥匙给公主,让公主掌家,依奴婢看,他们定是存了这等心思!”
萧玉容轻抚碧玉药瓶,思索半晌,前世她手中也不宽裕,却从未为银钱忧心。
好像吃穿用度都是国公府出的。
“莫要胡乱猜测。”她起身拢了拢衣领,“把药拿好,随我去看看驸马。”
宋渊被他父亲安置在正厅东厢房,他曾作为嫡长子的旧屋中,说是不想这病气袭扰公主。
夜深了,这偌大的宅院没了白日里的热闹,多数屋子已灭了灯,黑暗中只留一些家丁站在墙角打起了瞌睡。
“渊儿,为父本不该在你身受重伤刚醒来时,同你说这些。”宋相的声音隐隐从房内传出,“可为父今见你如此行事,不免也要来问一问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萧玉容本想敲门进去,听到国公问话,不由屏气立于门侧。
“你竟背着我杀人,那萧氏本该是要杀你,替他那爱妃出气……若不是他忌惮为父在朝野中的势力,又如何会轻易放过你!”
“父亲有所不知,当日宴席散后,李威已察觉颜时身份。”宋渊声音微弱,引得萧玉容聚精会神,又贴近几分,“若不杀他,他定会向宫里告发。”
宋孝良若有所思:“这么说,你是为了颜将军,不是为了萧氏之女?”
“大事当前,儿不敢忘记父亲教诲。”宋渊停了一下,又道,“至于公主……是我眼看颜时回京再遮掩不住,为避我宋家和他的关系不被发现,才让人故意误会,是为公主。”
萧玉容浑身僵直。
她本不该再抱有期冀,可亲耳听到宋渊这么说,又如坠冰窟。
“那就好……”宋孝良缓缓道,“近日你那弟弟上进了些,今早更是来找为父,说要为宋家出一份力。”
屋内一阵沉默。
宋渊知晓这是父亲在敲打他:国公府不止一位嫡子,若他真的沉溺于男女之事,还有另一个人能取代他。
“二弟走上正道,是好事。”他声音渐弱。
“渊儿,你在为父身边长大,不像濯儿自幼养在你祖母跟前,骄纵宠溺,不堪大任。”宋孝良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若非你自己不争气,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是向着你……”
“儿子知道。”
“公主……也是闲了些,还有空四处走动,抛头露面,害得颜将军暴露,惹这么多事!”宋孝良声音一冷,阴沉道,“明日,我就让你母亲给她找些事做!萧易他对女儿也不甚上心,给这么点嫁妆,还想让我国公府贴补萧家不成!
“幸好,我已让你母亲打点好一切,该藏的都藏在了别苑!该是她萧家欠我们的,全都还回来!”
宋渊抬眸,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怎么,你心疼了?”宋孝良眸中一道精光闪向儿子,板起脸道,“明日起,我让元姑娘来照看你!”
*
萧玉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那些话萦绕在她脑海,迟迟不肯离去。
她刚一坐下,又站起来向外走去,待侍女问时,才停下脚步。
再过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是想要去问宋渊,问他今日那二十杖当真是为了自己,又当真是心甘情愿……
“公主,还是算了。”照婵儿看透了她的心思,劝道,“你看长公主和驸马,不也一样貌合神离,各过各的。”
“这国公也太不把圣上放在眼里,竟敢不避圣上名讳,直呼其名,我们该进宫告他不敬之罪!难怪他们宋家上下不把公主放在眼里!”
“听他们所言,似乎还和颜将军有关……”
“公主,这背后恐有阴谋啊!”
几个贴身侍女越想越不对劲。
“好了!”萧玉容打断谈论,“你们嘴巴都闭得紧一些,此事若无定论,不可擅自行动,若被察觉些什么,这国公府里悄无声息少一个丫鬟,我这个公主也不一定能保全你们!”
她想起那口井。
他当真能狠下心杀了她?
杀了她……又有何不可?
萧玉容自嘲:她又何德何能……正如元九璃所说,若换了她是宋渊正室,他也会对她那般……
都是虚情假意!